等回到房内的时候，屋内一直燃着炭火，倒是很温暖，没有任何凉意。
刚进去一会，顾衍便觉得有些热了。他伸手扯下身上的披风，随手扔在一旁的软榻上，转头就看到李莲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顾衍身体一顿，李莲花的情绪不对，这他前几天就发现了，但是奈何自己身体不中用，回回撑不了多久，就回睡过去，眼下困意尚在，但是顾衍努力忍住到嘴边的哈欠，朝着李莲花找了找手，没办法，他现在是一点也不想动。只能让人走过来了。
李莲花几步就走了过来。他伸手把人揽住，侧身坐在榻上，让人坐在他的腿上。
顾衍自顾自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这几日他都习惯了，他不喜躺着，身体躺的发疼，所以醒来李莲花都是把他抱在怀里，让人舒服的窝着，这样好似身体的疼痛就会消失一样。
顾衍窝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有话要对李莲花说的，差点忘了。
顾衍抬起头，就看到李莲花正盯着他看。
“先生，狐狸精呢？”
顾衍想起了莲花楼，便想起了一直在莲花楼里的狐狸精，他一直未见到，李莲花不会把它给忘了吧？这雪下的，这般冷，狐狸精一个狗在莲花楼里还不带冻坏了。
李莲花一愣，他看出了顾衍强撑着现在还不睡，应该是要和他说些什么，没想到问的却是狐狸精。
“小宝养着呢，前几日他去找老笛了，这会应该在金鸳盟里撒欢呢。”李莲花并不是没有他们的消息，小宝知道他们的住址，一日一日的消息不断的传过来，全是问顾衍的情况，顺带说着自己那边的行程，他不想知道都难。
“四顾门那里，你可还有什么事没有去办？”
顾衍的思绪很发散，刚说着狐狸精，转头又说起了四顾门。
李莲花只是轻轻皱了下眉，然后一只手扶着顾衍的头，给他顺着满头的白发，便说着：“四顾门如今在肖紫衿和乔婉娩的管理下很好，我没什么担心的。再说，我只是一个江湖游医，管不到四顾门的事的。”
“我现在唯一的事情，就是陪着你。”
其它的事情，都不重要，都没有顾衍重要。
什么纷扰，什么江湖，什么朝堂和血脉，都不重要。都没有眼前这个人的一根头发重要。
顾衍心情不知为何，突然很好。
他坐起身，捧住李莲花的脸，看着他说：“先生，不如，我们偷偷溜走吧。”
在家里待着，不是不好，他被照顾的很服帖，但是太压抑了，父亲母亲强忍的神情，阿姐每日红肿的双眼，他都看在眼里。
现在的自己，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在等死，度过不过的余日罢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在他还活着的时候，离开，然后给他们一个念想，只要没有亲眼见到他的死亡，他便是活着，永远的在某处活着。
“好。不过要先瞒过院子里的太医才行。”
李莲花听到顾衍的话，没有拒绝，反而去想怎么瞒过圣上的眼线，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从而还不能牵扯到顾衍的家人。
顾衍看着李莲花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勾起了唇角。
“先生难道没有发现，罗塘不见了嘛？”
顾衍蹭了蹭李莲花的额头，让他停止思考怎么出去的方法。
“你是说...”
李莲花看着顾衍，手放在顾衍的腰上，扶着人不让他跌落下去，顾衍的腰很细，他一双手几乎就能握住一般。所以他一只手扶着顾衍的腰，另一只手拂去因为顾衍突然直立的身体而滑落在脸边的头发。
“对呀，我...哈欠...让罗塘去准备另一个我了，差不多应该准备好了。”顾衍打了个小哈欠，偏了偏头，回想过了几日了，想了会好像是已有三四日的时间了，大抵是办好了吧。
“困了就睡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李莲花看到顾衍因为犯困而有些含泪的眼睛，抬手盖住他的眼睛，让他不要强撑，他现在不用因为这些事情而劳累，最重要的便是好好休息。
顾衍眼前一暗，感受到李莲花强行让他合上眼睛，顺从的把下巴放在李莲花的肩膀处，头也慢慢的垂了下去，感受到背上安抚的手掌，顾衍放任自己陷入昏睡，不再与困意斗争。
李莲花哄着顾衍睡着之后，轻轻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看着顾衍陷入床榻上几乎看不到起伏的身体，李莲花感到无能为力的悲痛。
他愣愣的盯着顾衍很久，突然像是被惊到一样，伸手颤抖的去探顾衍的鼻息，仔细感受到有微弱的呼吸之后，李莲花这才无力的跌坐在一旁，刚刚...
刚刚他以为顾衍没有任何生息了一样。就连胸口都看不到起伏，他太害怕了。
李莲花缓了一会，把被子给顾衍腋好，仔细关好门窗这才朝着另一处院落走去。
不知道李莲花和严浩谈了什么，等李莲花离开的时候，隐约能听到屋内传来的呜咽的声音。
下午，太医院的人日常把完脉之后，忍不住叹息的摇了摇头。药石难医啊，可惜了这么一个人，到最后落到了这般下场。
李莲花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几位太医眼神交错之后离开了内室。
夜晚，罗塘趁着夜色携着风雪进入了严府。
不一会，周围的邻里只听到严府内传来了哀恸的哭声，和府内传出来的动静，他们出门查看，就看到那些严府的侍卫们都换成了白衣素帽，新年装饰的红绸和红灯笼被人卸了下来，挂上了素色。
雪下的更大了，纷纷的落了下来，好像连前方的路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周围的人都知道，严府家的大公子，应该是过世了。
这人拖到现在，终于在过完年的时候走了。
顾衍死了，死在初八的早晨，天还未亮，便没了声息。
严府上下哀恸不已，催泪悲痛，严母燕云更是哭晕了过去，连家中唯一的小姐都因痛失家弟一病不起，只有严父一人，沉重的布置好灵堂，但是却拒绝了旁人的悼念，只是放宫内的人进来之后，便宣布后续的处理。
不报丧，不留尸身，不立坟，三日后火化。
这是顾衍对朝廷的交代，孑然一身的去了，就如同没有任何记载的极乐塔，他也会在百年之后，没有任何存在的笔墨。
严府不远处的胡同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一个青衣男子抱着一个被大氅包裹着掩饰的人坐在里面，大氅里的人好似不安稳的动了一下，那人紧张的轻轻拍了拍，轻声哄着。待人重新安静的睡过去之后，才对着外面说：“走吧。”
外面的车夫没有说话，只是安静而又平稳的驾着马车缓缓的消失在雪夜里 。
严府院子里站着的罗塘，看着府外的某个方向，脑海里浮现的是第一次见到顾衍时的场景，那时候的他虽瘦弱，但却比现在好的很多，现在的顾衍，瘦的好像风大一些，人便会被吹到一样。
“罗塘，我走后，神策营的兄弟就交给你了，圣上一时半会不会动你们，但是却也要早做打算，日后可能神策营会被分解，但是也不是没有重现的可能，你们需要....”
“还有，这件事不要泄露半分，你也要记住，严府顾衍，初八已死。绝无生还。”
“罗塘，我不孝，不能陪在他们身边尽孝，往后，你有时间了，常回来陪陪他们，你从小也是在严府长大，他们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对待。以后就靠你了。”
罗塘从来不知道，顾衍落在他肩膀的手会那么轻，却又万般的沉重。
“我会的。”
罗塘听到自己的回答。
看到那人露出笑脸，罗塘竟觉得，这样也好。顾哥背负了那么沉重的担子太久了，从没有松懈过一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了了，这最后的时光，让他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
“你说，我死的消息不告诉小宝，他会不会哭死过去？”顾衍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处陌生的地方了。
心中明白，他应该是已经离开了严府，离开了京城，现在是什么地方，他一点都不好奇。顾衍老实的躺着，果然好像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几句交谈声：“李神医，你回来了啊。好几年不见了。”
“你是？王婶吧，对呀，回来看看。”略带疑惑的声音回答着隔壁的妇人，好似不是太过熟悉，那妇人见他好似不认识自己，也没有多说，打了声招呼也就回去了。
顾衍听着动静，能够知道外面在做什么，好像是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脚步渐近，他就听到了推门的声音。
“阿衍，你醒了，怎么不喊我。”
李莲花抖了抖身上的雪，把披风放在门边，去一旁烤了烤手去去身上的寒气，这才走到顾衍的床边。
“知道你回来，便没有出声。”顾衍顺着李莲花的力道坐起身，伸手把人的手拉过，摸了摸还能感到一些凉意。
“这么冷的天，怎么出去了。”
“买了些日用的东西，这处地方是之前从东海出来之后暂居的，主人家的都死了，只有一个远房的亲戚，我给了些银两买了下来。”李莲花解释着这个地方的来历。
是一个叫小渔村的地方，很偏僻，也很落后，村子里没有几户人家，都很淳朴，是一个适合居住的地方。
顾衍知道，这个地方，原来就是十年前东海之战后，李莲花呆了三年的地方，记得李莲花曾经说过，那时候他把令牌当了只换了五十两银子，而且为了饱腹，自己开始种起了萝卜，只因为这个是可以生吃而不用去做的菜。
也是这三年，他从万人敬仰的天下第一，蜕变成了一个农夫，一个江湖游医。
不知道是不是脱离了那些太医每日唉声叹气的地方，还是因为初来到李莲花待过的地方，顾衍今日的精神看起来非常的不错。
夜晚，村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这里黑的早，村民休息的也早。
但是顾衍却有些睡不着了，他侧躺在李莲花的身旁，手里缠绕着李莲花的黑发，而李莲花则含笑的看着他。
顾衍抬头看了看李莲花，突然轻轻扯了扯手里的头发，示意人把身子放低，李莲花头皮一紧，身子离近了顾衍几分。
“先生。家中可有剪刀？”
李莲花虽不解为何突然想要剪刀，但是却也点了点头。
“我去给你拿。”李莲花说着便起身去拿了剪刀来，顾衍想要接过，但是想了想让李莲花自己动手，剪了一小撮黑发，也取了自己的头发，顾衍把两撮头发编在一起，然后用一根红色系牢。
黑白相间的同心结放在了顾衍的手心，李莲花的手附了上去。顾衍看着突然叹了口气。
李莲花紧张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的要是早点和你结发就好了，我如今头发都白了，和你放一起看着都不般配了。”这是顾衍第一次提及自己的白发。
“别胡说，我们最是般配的，咳咳咳...”李莲花一急，咳意便没有忍住，顾衍把同心结放在床头，爬起来给他顺着后背。
“好好好，配，我们天下第一般配，慢点慢点。”
顾衍轻声哄着，让人别急。
他不过一句玩笑，没想到这人这么大的反应。
“不要再乱说了，阿衍是最好的。”李莲花吻了吻顾衍的额头，满是虔诚。
顾衍微微抬起头，接住了这个极为纯情的吻。
“不说了，那我们....”做
顾衍的一句话，炸在了李莲花的脑海里。
顾衍没有给李莲花反应的机会，翻身趴在李莲花的身上，伸手就去扯他身上的寝衣，李莲花连忙握住顾衍作乱的手。
“阿衍，你身体...”
“你嫌弃我了。”
顾衍委屈的看着李莲花，手下的动作却不停，手腕一翻，就把李莲花的衣服拉开，露出了雪白消瘦的胸膛。
“我...我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李莲花有些手足无措，身上的人乱动着，但却要顾及着他的身体，不敢用力，身上的衣衫乱了，呼吸也开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