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无语，她回他：“因为，我们是表亲啊！我怎么会嫌弃你？再说了你小时候虽然瘦弱，但雪白粉嫩的，怪招人怜爱的。”
“可舅舅和舅妈们都不太喜欢我，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态度，难道我不是他们的亲外甥吗？”
林静笑着说：“这很好解释啊，你获得外婆和外公晚年全部的爱，相当于是他们的‘小儿子’呢，舅舅们对你这个‘小兄弟’当然会......有些看法了，至于舅妈们她们肯定也会觉得因为你的存在，牺牲了老人照看他们孩子的精力，所以......你也不用太介怀啊。”
可季正在这方面是一根筋：“那我的存在也妨碍了你呆在外婆家啊，没有我的话，你可以一直呆在外婆家。那为什么你不讨厌我呢？”
林静心想，我有自己爷爷奶奶照看啊，
可她并不想与他在这方面较真儿。
随口便说：“大概是因为你小时候讨我喜欢吧。”
谁知道季正紧追不放，问她：“那......长大后我就惹你嫌了？？”
林静忍住不笑，点了点头：“有一点吧，不过不是你长大后.......而是最近！”
季正倚在那，听林静这么说，又气又笑。
索性摆烂，躺了下去。
林静喊他：“喂。你怎么躺床板上？快起来。”
“这有什么？这本就是我小时候睡过的，以后这地方如果收费，请我躺都不来了呢！你放心，这床板结实的很呢，这床是我奶奶的陪嫁，据说是用上好的木材打的，如今上哪儿去寻这样的老式床。”
他用袖子抹了一下刚才坐的地方，对林静说道：“你别站着，也坐一会儿吧，这儿刚才我坐过，没什么灰尘了。”
林静挪过去，屁股就坐了一个边角。
她斜眼瞥去，季正愣愣地看着床顶上雕刻的葫芦纹样，不知道想什么呢。
他那张脸在深色床板，镂空浮雕的精美图案的映衬下，也愈发清俊起来。
林静一直觉得这位表弟身上有种古代公子的气质。
嗯，像徐克鬼片里白雾茫茫中上京赶考的书生，又或者是穿着大氅、在雪后梅林中祈福的落魄贵公子。
时而与人疏离、时而又十分黏糊。
别看他在人前也会长袖善舞，
但明显和徐致成那种运筹帷幄，与性格浑然一体的那种“长袖善舞”不一样。
就譬如现在这样，季正不经意间会流露出脱尘般的“慎独”。
带有一点孤僻的意味和“不近人情”。
或许，“长袖善舞”的圆融或许并不是这位表弟的本性，只是他用来应付世俗的一种“术”罢了。
突然听到季正问她：“姐姐，你知道上中学后，我最讨厌的是什么声音吗？”
“是什么？”林静关切地问。
一阵近乎于自嘲的嗤笑声后，
林静听到季正说道：“是我父亲在走廊里的拖鞋声.......”
林静：.....??
“我父亲这个人，说来也有意思，小时候不管我，到了初中之后却想起我这个儿子来了，还大言不惭地说我学习好，是因为像他。呵！可笑的是初二要开家长会，老师不知道为何通知到了他，然后从那时起，他就像游戏中的bug一样开始，时不时地跳出来，让我难堪。”
“他总是那样喜欢与人争执，不修边幅，甚至参加家长会也从不准时，tmd，还以为自己是魏晋遗风，实则就是个笑料！！”
“深秋的时节，他竟然还汲着拖鞋，套着完全不像样的脏衣服，乱蓬蓬的头发，摇摇摆摆地穿过走廊，从一班走到七班........”
“那时候，我听到走廊外面那‘啪嗒啪嗒’的拖鞋声，就知道是他来了，便从心底升出一阵绝望！为什么？我有这样的父亲！？”
季正越说，声音越颤抖起来。
“我那时趴在桌上，看着同学们朝着窗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一刻，我宁愿自己从没有过父亲，尤其是他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虚伪模样，我恨不得站起来上去打他。”
“曾经我也恨过母亲，但自从那次家长会后我更恨父亲，反而同情母亲起来，是父亲的自私和不负责任让家庭离散，你说他为这个家庭贡献了什么？一毛钱都没有啊！姐姐，他实在是个差劲的父亲，明明有份教师工作却和领导怄气，辞职后就在家舞文弄墨、吹拉弹唱！完全不顾妻子和孩子的死活，还要用母亲的钱！但凡他有一些务实和进取心，母亲也不会离家到外省工作，我也不会寄人篱下啊。”
林静略微知道他家情况，也知道姨父姨母当年闹得不可开交，但大人在孩子面前谈起这些事总是很隐晦，她也并不知道季正是如此的厌恶他父亲。
“但幸好，阿姨和姨夫现在感情还算好，姨夫虽然一直没上班，但在却善于分析政策，没有他的审时度势地在拆迁前去扩建房子，搞什么绿化种植，你家也不会拆到三套房，还额外赔到不少绿植的费用，现在阿姨有退休工资，姨夫他靠收租都能生活的很好。”林静劝慰他。
“呵，那是我母亲仁慈，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他这个烂人根本就不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