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半。
有人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有人已经准备为今天画上句号了。
蔡加岩穿着宽松的睡衣，合上了小桌板上的书本。
在知识的海洋搁浅后，思绪重新变得混乱起来。
拿出手机，翻着牧余的朋友圈。
他朋友圈展示的内容很少，最近一次是高一时聚餐照。
虽然从添加好友后就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但她还是忍不住点开照片仔细翻看。
“我好像喜欢上他了，怎么办。”
按灭了台灯，滚到床上抱着被子团成一团。
但很快，眼里的害羞变得混杂，掺杂了无奈。
现实的理智很快压制了感性。
现在的我连维持现状都困难，又怎么能堂堂正正地站到你面前？
谁不想浪漫。
可是。
房租，水电，学杂，衣食住行……
在南庆市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烧钱，这些都是舅舅出资帮助。
我又怎么能心安理得？
继续，眼里的无奈掺杂上悲伤，让她想起了妈妈。
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不幸福，家里不能说富裕吧，但条件确实不错。
妈妈开了蛋糕店，甚至还有分店。
经常和妈妈谈天说地，一起去游乐园，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街买衣服。
然后妈妈生病了，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
但是后来，店卖了，妈妈脸色越来越苍白，医生和自己聊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才突然明白了，这段时光已经结束。
按理说，经常在一起的人是不会突然有什么变化的，只有那些默默离开了很久，然后再见到的人才会有惊人的变化。
但蔡加岩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开始照顾自己的妈妈，每天放学都会去医院。
为了省钱，她自己做饭送到医院。
省护工费，她即使路痴也骑着旧单车每天在医院和学校往返。
怕妈妈太闷，给她讲在学校里有趣的事，虽然大部分都是编的。
银行卡里的数字和妈妈的生命好像都在燃烧。
不知道谁会先燃尽。
她不知道要怎么做妈妈才会好起来。
也不知道没钱了医院会不会把她们赶出去。
更不知道如果没钱，自己要怎么才能赚到钱。
一直都是母女相依为命，以前是她依靠妈妈，现在换妈妈依靠她了，而她却什么都做不好。
迷茫，害怕，不知所措。
一直到妈妈放弃治疗。
妈妈不在的时候，蔡加岩就想过自己打工维持生活。
但还只是初中生。
正规门店不招，自己也没有什么人际关系，连朋友都没有。
妈妈在世时，她从来不让女儿去接触大人的圈子，导致她也不认识什么能介绍工作的叔叔阿姨。
突然无依无靠。
面对陌生的舅舅。
蔡加岩也向舅舅谈过自己的想法，舅舅只是说‘你能做什么？好好读书吧。’
从那时起，她就变成了读书机器，仿佛把学习当成了唯一的情感宣泄口。
后来上了高中，成绩很不错。
舅舅为了方便，在高二时把她转到离自己近的南庆一中，给她在这边租了间房。
“高中毕业我就能去打工了。”
没人喜欢工作，但提到打工，蔡加岩眼里居然有些期待。
那时候，我不需要舅舅帮忙，我花自己的钱，我会努力变得优秀，去回报那些帮过我的人。
做完所有的事后，我会有我自己的生活。
卸下一身的重担，我会好好地站到你面前，不再自卑地低着头。
这已经是我能做的全部努力了。
我会尽全力地奔向你。
心中斗志昂扬片刻后逐渐势弱。
但这要多久？我真的怕我追不上你啊。
想着到了大学，自己也有经济能力了，然后去找他。
“嘿，牧余，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初中，高中都是同学诶。”
“记得啊，你怎么在我们学校啊？”
“专门过来找你的啊。”
“啊？找我做什么？”
“其实，我想告诉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喔，谢谢，但是对不起啊，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难道要让别人等自己吗？
要多自私的人才会让别人停止前进的步伐等自己追上呢？
哪怕他愿意，她也不可能愿意。
等风来不如逐风去。
倘若最终还是追不上，遗憾肯定会有一点，但至少努力过了。
蔡加岩现在都不知道牧余有没有在谈恋爱，会不会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他在学校里人缘很不错，比起初中，他是完全长开了，高高的，也挺帅。
暗恋他的女孩子应该不少吧。
而我，也只是其中一个。
这时，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唐小瞳，在便利店时两人展现出了不一般的关系。
她和牧余关系好像还挺好的。
或许风，早就已经追不上了。
“妈妈，你说遇到爱的人就去追吧，可是现在我只能在泥潭里看他离我越来越远。”
……
这时牧余正在和杨明宇微信电话沟通。
“真的假的？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啊？”
“怎么跟你爹说话呢？”牧余想继续说，觉得不妥问了一句，“你旁边有人吗？”
“等等。”
一阵人字拖踏地的声音。
“现在没了，你说吧，怎么明天你就要请客啊？”
“是这样的，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蔡加岩我约出来了。”
“你真打算动手了？”杨明宇也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密谋什么事一样。
“什么动手？只是先留个好印象，总之，你说过帮我的，明天要是有人问，就说我打赌输了，请客。”
“不是，打什么赌啊？赌恁大？而且你这样生怕被别人知道是你请似的，还想留个好印象，估计连印象都不会留，图啥啊？”
“图个心安吧。”
“你为了请她吃个饭还请了我们几个人，还不想让她知道你是在请她？这样你能心安？我不理解。”
“小孩子不理解大人是这样的。”
“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哥们说要帮你的，我贡献六折券，吃不垮你的。”
牧余倒是没有担心过，要不是杨明宇说还有券，他都忘了。
就五个人，还有三个是女孩，牧余也没有什么压力。
高一聚餐时候四个男生也就两百多，学校后巷街还是很便宜的。
“喝，长大了。”
“我哔——了个哔——”
和杨明宇稍微促进一下父子情谊后便挂了电话。
正要睡觉，这时小姑发来了信息。
【今天是你付的钱吧？你一个学生能有什么钱。】
微信转账。
￥200.00
【收着吧。】
嘶——
本来就是用小姑给的钱付的，现在又给，这怎么能收啊。
牧余本来想打字解释一下的，但发现要说的东西有些多，还是直接发了语音。
“小姑，是这样的，早上你不是给我转了三百吗，但我们没有去吃饭，今晚都是用那三百付的，还有剩，也不算是我付的钱。”
总觉得拒收的意思太含蓄了，没有说清楚，还想补充些什么，小姑也发来了语言。
语言里夹杂着键盘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在加班。
“哦，知道了，钱你就收着吧，你学生能有什么钱，早点睡啊。”
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语气却透露着一丝不理解。
你是学生。
没钱。
我给钱。
你收着。
小姑的逻辑很直白，给你钱你就收着呗，还拒绝？不理解。
牧余也不理解，为什么会给的这么理所应当。
这哪是什么小姑。
明明就是在世财神爷。
赞美财神爷。
赞美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