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黑袍猎猎而起，随风无意的扑打在冯小小身上，冯小小察觉到景悟鱼心境不佳，不由多想了些起因。
“你是我教出来的，怎的灭了自己的威风！”
景悟鱼把冯小小丢在新换的院子里头，见冯小小低着头，又道：“哑巴了？！”
像极了缩头的乌龟。
冯小小瞅着自己带泥的新鞋，撇了撇泥，这才小声道：“人家有当长老的爹，我要真把人如何，那长老不得让都京的皇帝把我九族给族灭了。”
声音委委屈屈，配着她怯懦小可怜的模样，看的景悟鱼只想发笑。
他故意不悦道：“当我吃干饭的呢？”
冯小小身子一哆嗦，才后知后觉自己打了仙人的脸，赶紧找补道：“那我也不能让您长途跋涉的来救啊，等您到了，我的骨头都该风干了！”
一幅形象画面浮现在景悟鱼眼前，矮小骨架子乖巧的躺在地上，见自己来了，起身作揖乖顺道：仙人，我就说您来不及。
景悟鱼冷俊不禁，抬头望天，心道：这小丫头怎得如此惹人发笑呢。
冯小小见景悟鱼高深莫测的沉思，又乖巧的站在一旁，今日是托了仙人的福，不然自己早被处置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乖顺，更加乖顺些。
景悟鱼盘算着以女弟子那脾性，估计他爹也不是好东西，回去指不定怎么算计毫无背景的冯小小，既然她缘定是要去都京的，他也不好直接带回去，便收拾了那外门长老，帮冯小小扫清些自家门前的障碍。
可怜那万里之外的外门长老，压根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处置，心情愉悦的数着刚收到的上供。
自家宗门出了这等险恶事本就不妥，再加上是在崇拜自己的小丫头身上，丫头乖巧好欺，得他怜悯，景悟鱼便留人用了膳食，又点拨了一番才放感恩戴德的冯小小回去。
第二日冯小小本想试试新学的本事，却发现莱山宗弟子都忙着收拾，预感到了什么，她心下不自知的失落，，这失落去的很快，让她只反应过来，天人两隔，总是不能一直高攀着景悟鱼的。
她去了景悟鱼的新院子，躲在一侧，也许是近乡情怯，迟迟未上前。
景悟鱼则站在院中遥遥望着某处，神色淡然，不知在想什么。
景悟鱼：这小丫头都不知来道别的吗？瞎站着做什么？
心下起了捉弄的心思，竟就这么等着，结果等来了带队的弟子，一番复命后，候在景悟鱼的身后侧出了院子。
躲在一旁的冯小小握住腰上的香囊，只觉得自己离景悟鱼更远了，遥不可及的那种远。
她在左，他往右，景悟鱼走的缓慢，竟没等到冯小小跑出来送别，心中暗骂：没良心的，竟敢装不知道。
锦袖一挥，放于身后，他又暗骂道：小矮子，再不过来，仙人我可就真走了。
直到众人御剑而起，他都没等到冯小小上前来问一句，仙人，您要去哪儿呢。
他回眸看向她躲藏的那处，小小人儿好似浅笑如烟般探出脑袋来，乖顺道：“恭送仙人。”
直到感受不到那一动不动的小人儿，景悟鱼才收回神识，无故叹气，让身侧的领队弟子浑身僵紧。
景悟鱼走了，冯小小自然不再逗留，去了客栈结账，碰巧遇见了守城的将领，将领上前恭敬寒暄，提及了莱山宗。
冯小小这才知道，另一城的小师叔发现了秘宝，怕出错叫上了景悟鱼。
城外的高阶妖兽在当夜就被景悟鱼屠杀个干净，莱山宗弟子一夜未眠紧急善后，现在城外一片明净，好似从未发生过大难。
将领心下好奇，“仙子是不准备去寻宝吗？”
他又道：“有莱山宗仙人前辈护着，想来仙子修仙之路定当是顺风顺水的。”
可为何她被落下了呢？
将领十分不解，眼珠子瞪得滚圆，好似他多看看，冯小小就能说出其中的盘算来。
没想到连凡人将领都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冯小小想起那些不待见自己的弟子们，他们定是觉得自己走了后门，好在仙人知道自己资质极差，并未想带着自己，不然在莱山宗，这辈子都是抬不起头的。
惨淡一笑道：“说笑了！”
上辈子，自己是那一方囚笼中下等卑贱人，虽不用自称奴婢，但除了自称外，又和罪妇有何区别。
这辈子，她能掌握自己的婚事，能有在凡间自保的能力，能看到外边天地的肆意，杀伐征战过，被全城敬仰过。
冯小小平庸的人生天翻地覆，她是自豪的。
至于非凡的如同世间传唱的举世之大能，如同景悟鱼那样的高处，她从未攀想过。
占得先机是冯来运的，挡的灾祸是血淋淋的曾经。
她又不是能仆算的神，她只是个胸无点墨，如冯四花只懂撒泼头脑简单的农家女人。
犹然记得冯珍珠对着新来的姨娘说过，一万个人里头，九千九的平庸，九十个普通，九个伶俐，如若姨娘真是那唯一个聪慧明智的，便不会只是姨娘。
而她，连个暖房的身份都无，想来是那九千九里头的。
最后姨娘也确实应了冯珍珠的话，高估了自己，丢掉了性命。
将领还在絮叨，仿佛没察觉到冯小小的出神。
怪不得仙人提前俩月离去，冯小小明白始末，心绪渐稳，不再像是被塞进了闷葫芦里，烦闷压抑。
将领再次试探道：“其实仙子可以独自去探探，说不定能捡些漏，要是前辈见您，定是不会放任不管的。”
“我就不去给仙人们添堵了，省的扯了后腿！”
虽说富贵险中求，但天赋异禀的修仙弟子每年都有因探险陨落的，她这榆木，还是算了。
告别将领，冯小小御剑而起，朝着都京而去，一路上时常会被百姓遥遥跪拜，下来问路时也被百般恭敬的候着，但她心思清明，无半分仗势欺人，反倒是贴心救治了不少荒山路人。
待到了都京，她已靠着自己的医术，赚了不少。
都京是帝都之城，城墙高耸入云，显出了别样的肃穆威严。
城下士兵也不同与他城懒散，检查仔细，一丝不紊。
冯小小恭敬配合，好在兵士并未发现香囊的特别，让她轻松过关。
前世虽在都京住了二十年，但她从未出过府门，她本是想询问华荣府，但见兵士放自己通过后便对自己熟视无睹，她也不好打扰，便自觉的进城，想着寻个货郎再问。
都京城不同于它处，事事讲究着规矩，冯小小一路看来，只有铺子大敞着，行人规矩，热闹却不熙攘，平白觉出清冷感。
看着装潢精致的高门铺子，她一时也不知该去哪家问问才好。
又看了看行色匆匆的路人，犯了愁。
好在她眼尖，见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个支棚的摊子，她便七拐八拐的近前，刚想跟老汉询问，就听不远处传来惊喜之声，极为熟悉。
“小小！”
冯俊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要不顾及风骨，他指定能再快上几步。
“你怎得来了都京，一路上可好？”
“听说路上有好几处城遭到妖兽攻击，你可遇见了？”
听冯俊絮絮叨叨，冯小小看他不真切起来。
没了前世的不甘，她只觉得自己和冯俊仿佛不是同个世界的人，他就好像是皮影戏里会动的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