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

西米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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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虽死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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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子,你还不进来睡啊?”花儿披着衣服站在屋里喊道。

“嗯,你先去睡吧。我感觉有点儿闷得慌,出来透透气,一会儿就进去。”狗子说。

花儿点点头,掩上门先进屋了。她知道,阿丢走了,狗子表面上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实际上心里难受得很,需要一个人花点时间来适应。

外面越来越安静,渐渐地只能听见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狗子抱着胳膊,蜷缩着坐在那棵桂花树下。一旁狗窝里的四个狗崽子都已经睡了,阿丢是不是还担心它们呢?狗子心里想着,不知不觉地,靠着桂花树也睡着了。

狗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布袋,这小布袋是花儿特意给他缝的,上面还绣了一个“丢”字。布袋里面装着一些毛发,是狗子那晚从阿丢身上剪下来留作纪念的。

迷迷糊糊中,狗子感觉脸上有点儿凉丝丝的。他微微睁开了眼,看见的,竟然是阿丢!阿丢正兴高采烈地舔着狗子的脸,就好像许久没见的一个好朋友一样热情、激动。狗子一下子彻底清醒了,他晃了晃头,惊讶地看着阿丢,然后冲上前一把抱住了它!

“阿丢!我的好阿丢!”

阿丢又变成了它最年轻力壮时的样子,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它伸着舌头、摇着尾巴,浑身充满了活力。

狗子高兴极了,松开阿丢激动地问:“阿丢,你还好吗?”

阿丢“汪汪汪汪”有力地叫了几声,一点儿也不像后来老了以后生病时的样子了。它看了看一旁的狗窝,示意狗子要帮它照顾好大毛、二毛、三毛和小安,特别是小安。小安是阿丢救回来的,从小就体弱一些。

“嗯!你放心!它们都好着呢!太好了,阿丢,你回来了!”狗子两眼都发光了,他一直上下打量着阿丢,欢喜地看着它。

“汪汪!”阿丢又叫了两声,它看着狗子转身要走。

“你要去哪儿?”狗子赶紧问。

阿丢带着狗子一路小跑,不知道要去哪儿。他们穿过层层的迷雾,最后,突然走上了一座如梦如幻的彩虹桥,那里漂浮着云朵,阳光也很灿烂。在那里,不仅有阿丢,还有很多其他的狗狗在一起嬉闹玩耍。显然,这儿完全没有杀戮,也没有病痛。

突然,阿丢跑到了桥的最中央停下了脚步。狗子远远看到那桥上还有一只狗……阿来!原来是阿来!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阿丢的老婆——“阿来”!

“好小子!原来你把老婆给找回来了!可真有你的!”狗子使劲儿地揉着阿丢的头,笑着说。阿丢也吐着舌头,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哎呀,真好,你们俩又在一起了!这我就放心了。对了,阿丢,你能再帮我去找个人吗?”狗子殷切地说。

阿丢歪着脖子,认真地看着狗子。

“如果可以的话,去帮我找到爷爷,告诉他,我很想他,也问问他过得好不好。如果你能找到它,再来跟我说,好吗?”狗子蹲下身子,和阿丢、阿来抱在一起,他摸着阿丢身上柔软的皮毛,感觉它全身都热乎乎的,就好像他们还在一起一样。

拥抱过后,阿丢就像得到了指令一样,带着阿来转身就跑,时不时还回过头看看狗子,使劲儿地摇着尾巴,好像在高兴地说“再见”。

眼看阿丢快要消失在桥的尽头,狗子突然忍不住大声喊:“阿丢!你怪我吗?怪我没照顾好你……”瞬时间,狗子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当年穿得破破烂烂、任人欺负的小男孩,他对阿丢的喜爱和依赖,并没有减少一点。

阿丢“汪汪汪”地叫了几声,原地转着圈,摇着尾巴,蹦着跳着很高兴的样子,仿佛在告诉狗子,它一点儿也不怪他,也告诉狗子它现在很好,让他不要过于牵挂。

不知过了多久,狗子睁开了眼,从梦中醒来。他看了看狗窝里的四个狗崽子,跟刚才梦里看见的一样,排成一排睡在那里。他怀里的小布袋热乎乎的,就好像那些毛发还在阿丢的身上一样。

狗子拿起布袋深深闻了闻,又释怀了一些。最起码,他现在知道阿丢很好,它既健康又快乐,不孤独也不寂寞,而且还有了阿来的陪伴。

狗子缓缓站起身,伸展了一下酸痛的四肢,他知道这是个梦,但他又百分之百地相信梦里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阿丢它还在,只不过,是在另一个地方而已。

人这一辈子可能会遇到很多人或动物,他们有可能走到半路就消失了,那就说明他们出现的意义,就是陪你走过这段苦难。他们离开,说明你现在已经一切安好,远离了苦难,他们的使命也完成了,所以灵魂决定离开肉体,也就是所谓的离开了你。恰恰也就是现在的你,才给了他们离开的力量和勇气。

“爸爸,阿丢它多大年纪了?”大双好奇地问。

“奶奶说它已经很老很老了,已经是个长寿老人了!”豆豆抢着回答说。

“是的,阿丢它其实是个老爷爷,它活了二十多年呢。”狗子自豪地说。

“活了这么久?我听说,狗一般只能活十几年啊?”大双惊讶地说,她这么问,实际上也是想安慰一下狗子。

“是的,阿丢它是不是很厉害?”狗子笑着说。

“嗯,太厉害了!”大双想了想,又问:“爸爸,我想要一只属于自己的狗,行不行?”

“咱们家里不是有四只小狗吗,那都是你们俩的呀。”狗子回答道。

“我要认一个兄弟,就像你和阿丢一样!”大双站起来认真地说。

“我也要!我也要!”豆豆也跟着站了起来。

“哈哈!好啊,就那窝里的四只,你们俩自己挑吧。”狗子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答应了她们。

“那我……就要小安吧!它是阿丢捡来的,我就要它了!”大双抢着说。

“那大毛、二毛、三毛都归我了!”豆豆高兴地说,心想一下得了三只,倒也不亏。

“好!那以后,这四只小狗就靠你俩照顾了,你们可要加油啊!”狗子装作很严肃的样子。

大双和豆豆一本正经地敬着礼、跺着脚,大声回答:“收到!”俩人争着抢着,都说要把这四只狗养得比阿丢还要长寿,惹得狗子、花儿和秦妈笑得前仰后合。

“来,阿丢,你赶快吃,多吃一点儿,才能长得壮!”大双嘀嘀咕咕地小声说着,不料被狗子不小心听见了。

“你……你叫它什么?”狗子走过去问。

“对……对不起,爸爸,我……我错了……”大双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狗盆子,低着头,承认了错误。

狗子看着大双紧张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儿,别紧张!这是你的小狗,你想叫它什么都行,改名字当然也可以!”

“那我叫它‘阿丢’,你不难过、不生气吗?”大双慢慢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狗子问。

“不会的!爸爸哪有这么小气?你大胆叫吧!”狗子笑着对大双说。

“真的吗?我觉得阿丢最神气了!我希望它也能像阿丢一样,强壮、勇敢、正义!所以我才偷偷叫它‘阿丢’,希望它好好向它爸学习!”大双这下放了心,只要狗子同意,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大双继续喂着她“阿丢”,生怕它不好好吃饭,长不高、长不壮。

“你看,大双这小小年纪,简直是比当爹妈的还要操心啊!非要看着那小安把那些饭菜都给吃完!可别把它撑坏了!”秦妈哭笑不得地说。

“哈哈哈哈!随她吧,她高兴就好!”花儿也觉得大双这孩子很有意思,总是跟别人想的不大一样,但她总有她自己的道理,也不太管别人到底怎么评价她。

“快看!快来看!桂花树这里开了一朵小花!真好看,从来没见过!”大双指着桂花树下的泥地,高兴地喊。

“开朵小花儿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孩子……”秦妈在屋里笑道。

“这天冷了,都下雪了,可能大冬天的还开了朵花儿,这孩子觉得惊奇吧?”花儿笑着说。

狗子听了,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跑到院子里去了。“在哪儿?在哪儿?我看看!”

“这儿!爸,你看!”大双高兴地站起来,指着地上的一朵小花。

果然,桂花树下的泥地中,竟冒出了一朵小黄花,虽然它花瓣小小的,但杆子绿绿的,立在那里直挺挺的。小黄花颜色明亮,在一片枯黄的杂草中显得尤为耀眼。

狗子看着这朵小黄花,会心地笑了。在这艰难的环境里还能长出小花,那一定是因为有爱和思念的浇灌吧。狗子认为这朵小花一定是阿丢给他的信号,努力地告诉他那边一切都好,它也还在他身边。

落叶归根,世间万物最终都要长眠于自然,或化作尘土,或化作树叶和花瓣,又或化作微风,时时刻刻以某种形式环绕在你的周围,用另一种形式,陪你一起成长。并不因为你看不见他们现在长成什么样子,听不到他们发出什么声音,摸不着他们身上什么温度,他们就不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实际上,他们一直都在,在这,在那,在世间万物里。除非有一天,他们真的被遗忘了,那才是他们真正离开的时候。

看见狗子在院子里愣了神,秦妈和花儿也好奇地走了出来。看到小黄花的一瞬间,她们就明白了狗子在想什么。

“这人和狗,这世间所有的生命,都是一样的,都会轮回。阿丢它就算现在离开了你,只要你们之间的感情连接还在,那它一定会换个方式再次来到你身边的。只要你有心,就一定能发现。呐!你看,这不就是吗?”秦妈指着那朵小黄花说。

狗子笑了,笑得很开心。

到了晚上,狗子又爬上了屋顶,他坐在上面仰望着天空,看着星星,一坐就是很久。

“这里离天空更近,离阿丢肯定也很近。”狗子小声地自言自语,幻想着阿丢此刻也趴在他身旁,静静地陪着他。

狗子一抬头,又看到那颗熟悉的星星了,就是爷爷住的那颗星星,它一闪一闪的,亮着光。

“嗯?!”狗子猛得坐直了身子,他突然发现爷爷那颗星星旁边,又多出了一颗小小的星星!

“阿丢!是你吗!”狗子放声在屋顶上大喊着。

两颗星星一起闪啊闪,好像是在对狗子说,他们在一起,也让他放心。

狗子站起身来,凝望着天空,含着泪笑了。“太好了!阿丢,你找到爷爷了。爷爷、阿丢,你们俩好好的,耐心等着我,迟早有一天,我们三个还会在一起,变成三颗星星的……”

狗子从屋顶上下来后,蹑手蹑脚地上了床。他轻轻盖上被子,想着阿丢走了也有好些天了,这些天发生的一件件小事,也让他心里慢慢地踏实了。

“狗子?你刚才在屋顶上乱喊啥呢?”花儿还没睡,小声问道。

“哦,没啥……你还记得,我给你指过的那颗星星吗?就是我说爷爷住着的那颗,现在,旁边又多了颗小星星,你说神不神?”狗子显然有些高兴。

“啊?你的意思是?那是阿丢?”花儿惊讶地问。

“一定是它!我知道,一定是它!是我让它去找爷爷的,它真的就找到了!阿丢真厉害,它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狗了!”狗子认真地说。

“上次你跟我说,它托梦给你,这次,真的又多了颗星星……这还真的是神了!不行,我也得去看看!”花儿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明天!明天我带你看。现在夜深了,外面凉,赶紧睡吧。”狗子拦住了花儿,他知道明天那颗星星一定还会在。

“嗯!”花儿见狗子越来越释怀,心里也放心了许多。她又钻回被子,紧紧搂着狗子,踏踏实实地闭上了眼睛。“说实话,你想它吗?”花儿小声问。

“想……怎么会不想?但现在,不像之前那样难受了。因为我知道,它还在,虽然我看不见、摸不着它了。爱和离别,这都是阿丢它教会我的东西。”狗子闭上眼睛,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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