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蹲着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猴子。
桌边站着一只……一个可怜巴巴的苏让。
方颜从没想过会在苏让脸上看到这样落寞的神情。
“可怜巴巴”四个字似乎永远不会和他扯上关系，但现在，就在她眼前，苏让眉眼微垂，目光像在看她，又像是虚虚地落在一旁，配上他清冷的容貌，模样看上去要多可怜就多可怜。
方颜告诫自己不要被表象迷惑，苏让这人，信他不如信鬼，但不等她开口，苏让又道：“我住的地方私密性很强，空间很大，足够让它自由活动。它在我那儿只是寄养，你什么时候想带它走都可以。”
方颜稍微有点心动，以苏让的财力，住的地方不会差，而她现在住酒店，肯定比不上私人住宅方便。
苏让看她一眼，又道：“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请联络站帮它物色主人。玄学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横骨刚开的妖兽，一定有很多人愿意养它。”
方颜当然知道这只小猴子会成为抢手货。虽然它还没有展现出妖力，从它的血脉来看也不像什么了不得的妖怪，但它曾经是兽，一只野兽进化为妖，就像一只猴子进化为人，足以吸引整个玄学界的目光。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舍不得。
方颜小时候一直想养一只属于自己的宠物，但那些小动物对她总是畏惧居多，只有这只小猴子会对她主动表示亲近。
方颜看得出，小猴子的亲近并非源于恐惧，正因为这样，无论它是妖还是兽，方颜都想养它。
如果将小猴子交给其他玄术师豢养，无论他们照顾得怎样，都不会允许方颜想看就看，想抱就抱。
方颜纠结着摸摸小猴子的脑袋。
小猴子像是知道自己要被送走，如小孩儿一般直立起来，张开双臂向她求抱抱。
方颜握着它瘦骨嶙峋的胳膊，心中一软。
“你懂怎么养猴吗？”她问苏让。
“我的朋友是动物园园长，”苏让道，“关于猴的问题我可以请教他，关于妖的问题我可以请教你。”
方颜下了决心：“我会付你生活费，有空的时候，我会把它接来和我一起住，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苏让点点头：“你没空接它的时候也可以来看它，不过——晚上不行。”
方颜瞄他一眼：“不方便？”
她忽然想起自己忘了问苏让是不是独居，他家里还有没有别人……
“我一个人住。”苏让仿佛看穿她的疑虑，回答道，“晚上你想来不是不行，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介意。”
她介意什么？
方颜对上苏让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眸定定望着她，眸色平静。
方颜的目光闪了闪。
苏让说得对，一个女孩子晚上去一个独居男人家里，的确不方便。
“那我白天来好了，”她顺口道，“你白天在家吗？会不会影响你工作？”
“我的时间很自由，”苏让道，“你来之前提前半天给我打电话，我会做好安排。”
方颜笑了下，半开玩笑：“你该不会趁我不在欺负它，等我到之前再消灭证据吧？”
“它这么聪明，如果受了欺负，会不找你告状？”苏让反问。
“难说，”方颜道，“万一你威胁它呢？”
苏让看她一眼：“在你眼中，我就这么卑劣？”
方颜只是开个玩笑，见他似乎当了真，连忙摇头：“不至于。”
“不至于？”苏让的尾音微微上挑。
方颜长长叹口气：“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要是不放心，怎么敢把它寄养到你那儿？”
“真的？”苏让垂眼看她，“如果你不放心，还有半天时间可以考虑。”
方颜撩起眼皮：“是不是我拒绝，你就翻脸？”
话音未落，怀里的小猴子就被人抱了过去。
小猴子一脸茫然坐在苏让臂弯，骨碌碌的眼珠转动着不安，但它大概明白这个人对它没有恶意，只扭头看了看苏让，又回头转向方颜。
苏让稳稳托着它，像一个正与前妻谈判女儿抚养权的父亲，嘴角似笑非笑：“你最好赶快联系罗主任，把它的所有权申请下来，不然万一我改变主意，抢在你前面怎么办？”
方颜睁大眼睛，这么无耻吗？她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看着她一脸无语的表情，苏让侧了侧头，突然笑出声。
他抬手在她头顶按了下：“放心，你想要的，我不会跟你抢。”
……
中午，罗十废刚刚打开家人准备的饭盒，就接到方颜打来的电话。
他听了方颜的要求，看了看手里的鸡腿，重新放下。
“运气不错嘛，”他抽出一张纸巾擦擦手，哼哼道，“出去旅游才三天，就打死了一头马腹，消灭了一场火患，还捡回一只开了横骨的妖兽。”
为什么他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成为玄术师几十年，坐在联络站副主任的位置上，明明最有机会捡漏，却什么漏都没捡过。
方颜笑盈盈的声音从话筒传来：“我也觉得我像侦探漫画里的主角，走哪儿哪儿出事。”
“呸呸呸，”罗十废道，“会不会说话？出什么事？张九屈的弟子能出什么事？”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又道：“你明天早点儿过来，我这边一大堆事，晚了没空见你。”
“你去忙你的呗，”方颜道，“要办什么手续我直接找大风和小李就行。”
罗十废哼了声：“你的推荐信不想要了？”
“啊？”
“啊什么啊？”罗十废严肃道，“青玄会下周召开，你赶快回来报名！”
方颜在这头放下手机，揉揉被师叔吼得嗡嗡响的耳朵，回到流水宴上。
谢苒苒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糯米排骨：“赶快吃，今天最后两顿，明天就吃不着了。”
方颜举起筷子，看了眼身旁的座位，苏让不在，他要留在林业站等动物园派人过来，所以没人和她讨论青玄会。
“看什么看？”谢苒苒注意到她的眼神，“找苏让啊？”
方颜抿掉肉，吐出嘴里的骨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