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面狐狸眼珠冒突，喉间嘶声不断，却挣不出方颜的手掌。
“你们一个七尾，一个八尾，力量怎么还比不上过去？”方颜看着手中的青面狐狸，“就连你的化形也变得这么丑陋。”
狐狸修炼至七尾便能以狐丹化形分身，雌狐的化形是一只格外美丽的青狐，浑身皮毛犹如锦缎柔顺，光可鉴人。
哪怕对方是敌人，方颜也不只一次赞叹，狐狸果然是这世上最惑人的生物。
然而这次与它们相遇，两者的行为模式与过去大相径庭，它们身上属于高等妖族的气势已经大为减退，就连它们的妖力也显得外强中干，后继无力。
雌狐见自己的化形落入方颜手中，妩媚的长眼闪过一丝慌乱。
它扬起尾鞭，抽向方颜手腕。
方颜闪身避开，雄狐恰在这时赶到，一口咬向方颜的脖子。
方颜抡起手中的青面狐狸，往雄狐口中塞去。
雄狐赶紧往后一躲，却撞上几颗灵力球，被它们炸得双脚乱跳。
“我很奇怪，”方颜道，“兽形这么不方便，你们为什么还不化成人形？”
她抬眼望向雌狐：“我们在山海界初见的时候，你明明比我还像人类。”
九尾狐修炼到一定境界就能变幻形貌，他们最爱变成人类的模样到处行走。
雌狐狐身美丽，变成的人形更是惊若天人，方颜第一次见到它，只觉它比人界最红的女明星还要漂亮，尤其是那副娇艳动人的样子，实在叫人很难抗拒。
多亏那时的她刚受了失恋的打击，最喜欢的仍是苏让那款清冷的长相，面对雌狐化身的尤物，除了第一眼的赞叹，也就跟看景似的，不会轻易受它迷惑。
人类进化到今天这一地步，无疑拥有令其他生物羡慕的优势，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妖怪千辛万苦想要修炼成人，彻头彻尾变成人身。
九尾狐的化形是它们的种族天赋，虽然不能完全变成人，但也比其他生物更接近于人。
方颜的问题一出，就听雄狐冷笑：“变成人有什么好？”
它吐出一颗黑色狐丹，拳头大的漆黑光团中，肉眼可见紫色的光芒窜动。
一股阴冷而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
“阴雷？”
方颜霎时退出数米之外。
却听雄狐的笑声近似疯狂：“这是你的结界，我看你怎么躲！”
“你疯了！”另一声叫嚷从雌狐口中传出。
黑色狐丹瞬间涨大，仿佛一颗炸弹悬在半空。
从那里面蕴藏的威力可以想见，如果雄狐引爆内丹，在场的两狐一人都不能幸免。
然而雄狐却像毫不在乎，在雌狐的尖叫声中，紫色电光撕破狐丹，轰然炸开。
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
磅礴的力量从空中的黑洞涌出，小小的祭台如同尘埃，被这股洪流瞬间冲刷吞没，祭台周围的空地被疯狂涌动的紫电笼罩，整个14号园子变成一个巨大的发光体，仿佛一颗恒星从宇宙诞生。
紫色的光芒无比美丽，但它带来的却是死亡。
耀眼的紫光中，方颜眼前闪过一张小猴子的脸。
然而只是一刹那，小猴子就被撕得粉碎。
小小的、温暖的、毛茸茸的身体在方颜眼前炸开，尸骨无存。
“小——”
……团子？
方颜在心底喃喃。
一片巨大的空白冲入她脑海。
她像突然坠入宇宙真空，耳边寂静无声。
她轻轻眨了眨眼。
眼前紫光闪耀，她的视线却对不准焦距。
是什么时候，她曾像现在这样，茫然失措？
又是什么时候，一个生命从她眼前消失，她却束手无策？
她眼神晃动，一幕幕画面像汽车飞驶而过的尾灯，在她脑海中一一闪现。
它们闪得飞快，像天边划过的流光。
方颜赫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像一卷被剪过的影片胶带，那些剪掉的片段重新出现桌面，她试图把它们拼回原来的位置，却总是对不准切口。
她心中升起一股怒气。
怒气如同吸了水的海绵，不断膨胀，很快占据了她的身体。
灵魂深处涌出一阵冲动，方颜突然伸手，泛着灵气的手臂穿过紫色电光，扼住了雄狐的脖子。
雄狐被她一把从地上提了起来。
结界之中，紫色与红色交相辉映，紫色的电光一点点没入红色的灵火，像消逝的晚霞渐渐涣散。
方颜的另一只手在雄狐胸前一划，将它的心脏剖了出来。
暗红的狐心在方颜手中跳动，方颜将雄狐扔到地上。
在旁惊呆了的雌狐这时跳了过来，叼着雄狐的后脖将它往后拖去。
雄狐没了心脏，却还有一口气。
它笑着：“你救我做什么？我本来就没想活。”
雌狐叼着它，愣愣停了下来。
“我想拉着你一起死，那三只……也是我杀的，”雄狐道，“你如果还念着以往的情谊，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雌狐怔了一会儿，松开嘴巴。
雄狐的脑袋砰地撞到地上，它大笑起来。
“好想回山海界啊——”雄狐仰面朝天，看着漆黑的夜空慢慢道，“我们的家在那儿，我们的孩子也在……”
雌狐低头看着它，狭长的眼角微微吊起：“回不去的。”
它碧色眼瞳光华流转，好似含着无限唏嘘与怜爱，又似蕴藏着无穷恨意。
它趴下去，与雄狐碰了碰额头，轻轻蹭了蹭它颊旁的毛发。
“你已经很累了，”它低声道，“睡吧……”
悠扬的语音袅袅落下，它一口咬断了雄狐的喉咙。
雄狐的身体本能地弹动了一下，鲜血从它的喉管涌出，浸湿了雌狐的嘴毛。
雌狐依旧一动不动咬着它，不停吞咽着涌入口中的鲜血。
雄狐很快没了声息，只有一双棕色的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瞳孔中倒映出漆黑的夜空。
雌狐身边响起脚步声。
雌狐松开雄狐的喉管，抬头朝方颜看了眼。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它平静道，“我会把你想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方颜手中萦绕着火红的光芒：“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打不过你，”雌狐抬眼望向四周，“连我丈夫的狐魇都对你不起作用，它已经死了，我不想再战斗下去。”
四周空旷安静，祭台稳稳矗立在原地，仿佛之前被紫色电光吞没只是幻觉。
方颜的气息并不平静，整个人显得冷漠而狂躁。
她盯着雌狐，一言不发，手中灵力的光芒忽强忽弱，最终慢慢散去。
雌狐打量她一眼，叹息：“看来它的魇术并不是完全没有作用，只是可惜，你清醒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