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急停，车已经到了酒店门口。
于恭诚被司机叫醒，揉着太阳穴：“哎，好多年没喝酒，怎么感觉不太行了，果然上年纪了。”
夏煦气呼呼地看着余烬，两个人都没有接于恭诚的话。
司机有点不耐烦了，催促道：“您几位稍微快点行吗？我下一单快迟到了。”
余烬这才开口，语气温和：“我先扶于队长回房间。晚点我再来跟你解释，好吗？”
夏煦只能暂且接受，先下了车，回头说道：“那我在房间等你。”
余烬爽快点头，绕到车前，把于恭诚扶下了车。
于恭诚强撑醉意，还不忘跟夏煦挥手：“夏煦，谢谢啊，这几天帮了方队不少忙。我跟你说，这一次，我们铁定把这个徐畅耳环上的烙印查个水落石出！”
夏煦远远地挥完手，转身就拐进了电梯。
余烬在一旁听着，顺口问道：“什么烙印？”
于恭诚咧嘴一笑：“呸，说漏嘴了。我撤回，余烬你就当没听到啊。”
余烬无奈笑笑，慢慢扶着步伐不稳的于恭诚回到了房间。
余烬离开前，于恭诚还念念不忘他俩的八卦，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问道：“余烬，你为什么会觉得夏煦跟你不合适呢？”
余烬反问：“您为什么觉得您和您那位学姐不合适呢？”
于恭诚坦然一笑：“大学的时候，学姐也有男朋友，但是后来被她亲手送进局子了。我出现的时机总是不对。但是你们不一样啊，两情相悦，都是单身，为什么非要这么别扭呢？”
余烬摇头：“您可能误会了，其实夏煦并不喜欢我，她是为了拒绝顾皓冉的纠缠，才跟他说我是她男朋友的。”
于恭诚脸上的傻笑停不下来：“嗨，那就是你不懂了，她不找个借口，难道真等你这木头性格先开口？”
余烬一时有些迟疑，想了一会，才回答：“您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对我来说，她怎么看我并不重要。我就想一个人过一辈子，然后把我妈照顾好，就够了。”
于恭诚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严肃地问：“一个人过？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这不是年纪大了嘛，所以不想折腾了。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余烬：“可能我就是习惯了。”
于恭诚眼睛一闭：“嗯，可以理解，你有你的个人选择，我当然尊重。但是既然你喜欢她，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会孤独呢？你倒是一个人自由洒脱了，那万一她需要被爱和陪伴呢？你就真的无动于衷吗？”
余烬沉默着，但是眼里闪烁起动摇的目光，心里开始拉扯：夏煦她十几岁就失去了至亲，应该比大多数同龄人都更孤独吧。
可她表面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阴影魔障，这种被迫坚强和懂事的滋味，自己明明比谁都能感同身受，却偏偏忽略了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身旁的于恭诚还在滔滔不绝地：“其实无论年代和国界，只要喜欢一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私心的。虽然我跟你们说我不越界是因为我看开了，但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知道她对我就没那个意思。余烬，你觉得夏煦只是把你当成拒绝顾皓冉的挡箭牌，但我不觉得。其实之前我来V科技问话的时候，人家夏煦早就悄悄跟我说过喜欢你了。当时你俩还在闹脾气，她没必要撒谎吧？再说了，她骗谁，也不敢骗警察啊！”
余烬：“您还没复职，不算警察吧？”
于恭诚：“你怎么跟她一样杠呢？你们俩就接着矫情吧，非要等错过了才后悔。”
余烬：“真不是矫情，于队长，其实我……也不是不想追她，可是我、我有难言之隐。”
于恭诚一听最后四个字，突然把脑袋翘了起来：“啊？你那个不行？”
余烬差点气笑：“不是，我的意思是……这样说吧，如果您也是缉毒警，您知道接下来的任务很危险，那您还会坚持跟您的学姐表白吗？”
于恭诚：“那不会，我干嘛拖累人家呢？”
余烬：“对，不拖累她，我就是这个意思。”
于恭诚：“问题是咱们都不是缉毒警啊？现在人工智能发展得那么好，你在V科技那是大有可为。要我说啊，过不了几年，你肯定能成丁屿宁和顾皓冉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拖累她呢？今晚难得听你跟我说了那么多，我倒觉得你不是怕拖累她，你就是在逃避。”
于恭诚这下一语中的，余烬这些年东躲西藏，确实一直在逃避。
但他逃避的不是夏煦，而是过去的自己。
听完于恭诚的这番话，余烬这才意识到，自己所谓的不拖累，会不会只是一种回避的借口？
自己之所以做出疏远的选择，是出于本能的趋利避害，远没有想象的伟大。
什么成全？都是假的。不想面对跟她在一起之后的风浪，才是真的。
于恭诚也在细细品着余烬刚才的话，突然眼睛一亮：“哼，刚刚你说缉毒警，倒是提醒我了。你说学姐她爱人明知道自己第二年就要进缉毒大队，为什么还要跟学姐结婚呢？他怎么忍心扔下她……”
余烬哭笑不得：“我只是是做个比喻，您别往无辜的人身上安。”
于恭诚如梦初醒，又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哎，都怪我，今天确实喝上头了。没搞清楚情况，还给你们瞎撮合一通。余烬，你可别往心里去。”
余烬：“不会的，我和夏煦都知道您是好心。您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于恭诚闭着眼睛点头：“好，谢谢你们送我回来。”
余烬退出房间，关好房门，刚转身，就听见手机振动。
他以为是夏煦在催他，掏出手机一看。
却是于恭诚的转账，他还是把饭钱付了。
后面还发来一段文字：余烬，花无重开日，人无再少年。珍惜眼前，不负青春，你值得更好的生活，加油！
没想到于恭诚这样的铁血硬汉，还有这样细腻慈祥的一面。
他的鼓励，如父如兄，忽然就触动了余烬心里的软肋，双眼不自觉地有些湿润。
走廊里昏黄的灯光像久违的太阳，照得余烬心里暖暖地，也柔软了许多。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自言自语：“是啊，就算跟她说实话，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大步向前，朝着心里的方向走去。
和她只剩一层楼的距离，余烬却觉得像万里长城一样蜿蜒折磨。
他心脏狂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流动得更快了，有一种全军出击的振奋和狂乱。
“全都说清楚，就在今天！”他坚定地在心里狂喊，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余烬吞吐着紧张的呼吸，在脑海里不停练习着开场白。
一下电梯，远远地却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靠在夏煦门前：他单手撑着门框，后背起伏，看上去十分痛苦，好像快要站不稳了。
余烬认出，那是顾皓冉，于是加快了脚步，想上前问问情况。
门开了，顾皓冉扶门的手一松，顺势就倒进夏煦怀里。
从余烬的角度，只能看到两个人重叠在一起，分不清是拥抱还是亲吻。
余烬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哐”地一下就碎了，放慢了脚步，犹豫着还要不要上前。
门关了，余烬失神地停住。
手机又振动了，是夏煦发来的消息：“太晚了，不用过来了。等回南城了再说吧。”
余烬将手机收回，自嘲地：“差点就信了于队长的醉话。”
他转身就走，就像没有来过那样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