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辉行刺慕容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直到一切归于平静，我仍在苦思。
仅从明面上看，曹辉之所以行刺慕容婉，很大可能是因为慕容婉将曾经为父皇做菜的御厨张师傅给藏了起来，曹辉想得知张师傅下落，然后杀人灭口以绝后患，从而不得不出此下策。
至于曹辉为什么会得知张师傅的下落，对此我并不意外，毕竟东厂的势力遍布天下，想查一个人的去处并非什么难事。
我顺着这个思路接着往下想。
难道曹辉早已认定慕容婉会把人交给我，所以才要抢先一步？
可是都这么久了，慕容婉依旧没有打算把人交给我，他曹辉凭什么这么笃定慕容婉会这么做？
又为什么非得是今晚？
而且，既然他甘愿搭上性命也要守住皇兄的秘密，一开始便站在皇兄这边，那么他又何必拿父皇的圣旨救我一命，多此一举？
只要我那个时候死在天牢里，岂不是一劳永逸？
慕容婉受伤，我虽担心，但也庆幸，可偏偏又让我感到大为意外，曹辉亲自行刺，竟没有成功得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因为在我的记忆里，皇宫之中并不存在有能挡住曹辉行刺的高手，即便他丢了一条手臂，我也想不出还有谁的身手能与曹辉平分秋色。
这些问题，我思来想去，仍不得其解。
或许答案只有曹辉自己才知道。
也幸好曹辉还没有被皇兄处死，那么我便还有机会得知真相。
至于昨夜怎么回的王府，我倒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我只记得，天一亮就该去接真儿出宫了。
冬日的黑夜总是来的快，去的迟。
雪下一整晚。
我一夜未眠。
许久之后，天终于亮了，雪也停了，只是窗外白茫茫一片。
京城大街上，家家自扫门前雪。
我一路前行，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宫门前，只不过这一次我选择乘了马车，不仅是因为昨夜的厮杀让我身心俱疲，而且，这么冷的天，让一个少女陪我走路或者骑马，着实不像话。
刚下马车，我远远的便看到有位少女正站在宫门口，怔怔地望着一个方向。
我朝着她遥遥招手，她却好似没有看见我，也并没有回应。
我三步并作两步朝着真儿走去。
她今天穿了件青色印花锦缎绒袍，围一条红狐围脖，脚上蹬着同色的皮靴，外披银白色的兔毛风衣，头上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腰带上悬着一块鸳鸯玉佩。
我却不禁皱起眉头，只几日不见，感觉她又瘦了不少。
宫门前的积雪连同昨夜的痕迹已被人清扫的干干净净，只是那些羽林卫似乎仍对我心有余悸，在认清是我的一瞬间，皆是手抚在刀柄，如临大敌。
可我的眼里并没有他们。
我紧紧握起真儿被冻得通红的双手，又哈了几口气，故作生气道：“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宫里乖乖等我？”
真儿微微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对于她眼里流露出的疲惫与心疼，我也心知肚明，毕竟，做姐姐的受伤，对于做妹妹的而言，实在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我咧开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幸福一些，“我来接你回家了，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吧。”
“真儿，我很想你。”
青衣少女愣了下，静静地看着我，并没有说话。
我心想这丫头莫不是被冻傻了，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默然半晌，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也只有诚心盼望着你的姐姐能早日痊愈，就算你再担心也不能让她一下子就好起来呀，对吧？”
少女依旧默不作声。
“而且……我的王妃见到我，也该笑一笑，然后跟本王回家了，好不好？”我一边笑着说，一边试图伸手捏捏她的脸颊，然而，真儿却猛然躲开了我，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我一头雾水。
只因她这个眼神我真挺陌生的。
顷刻间，身着青色锦缎的少女眼眶通红，似是要落下眼泪，“和煦哥哥，昨夜的事，我听说了。”
听她谈及昨夜，我不由的心里一紧。
说到这里，她已然掉下了眼泪，我含糊其辞，又下意识的说了谎话，“昨夜的事是这样的，我听说宫里出了刺客，你也知道，能潜入宫里的刺客，那得多厉害，我放心不下你，就赶紧带人来了，你……你不信的话可以问问青龙。”
少女哽咽道：“和煦哥哥，其实你不用骗我的，我知道你是为了……”
“真儿”，我赶忙抱住她，生怕她下一刻就要离我而去，“你千万别胡思乱想，昨天夜里我担心你的安危，可我赶到这里后，那些羽林卫非不让我进宫去，见不到你，我心里着急，只好硬闯了。”
“你是在怪我胡乱杀人么？”
我本不屑说谎，可我此刻又怕说真话。
少女微微摇头，又莫名的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异常苦涩，更带着些许自嘲，仿佛那双明亮的眼睛也陡然失去了光彩。
她突然奋力的推开我，面无表情道：“为了我？你觉得你这些话我会信吗？难道你不是听到姐姐受伤才拼命赶来的吗？”
我如遭雷击，无言以对。
少女大声质问道：“和煦哥哥，假如有一天慕容真快要死了，你会不会像昨夜一样，宁可拼着性命不要，也一定要见她一面才安心？”
我想也没想，认真道：“会，我一定会，我也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少女怔了下，但又很快垂下眼眸，自嘲的笑着，“呵……和煦哥哥，你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我，你只是把我当成姐姐，你也一直都在骗我，是也不是？”
我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真儿，我是喜欢你的，很喜欢很喜欢，我也知道慕容婉跟慕容真是两个人，她们不一样，我未来也只有一个王妃，只有你一个。”
这一刻，我只觉得马上就要失去她，竟是着急的掉下了眼泪，“真儿，你先跟我回去吧，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我……”少女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神色凄苦，“和煦哥哥，我暂时不跟你回去了，你也千万别跟来，你受了伤，更不要想着硬闯，就让我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吧，不然，我就再也不见你了。”
她顿了顿，缓缓说道：“姐姐受了伤，我总是放心不下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宫里后退，只是声音越来越小，“而且，你一直不也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