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放她走？”
风雪中的嘶吼，仿若一只洪水猛兽的悲鸣。
在我的印象中，青龙从来没有流过泪，我以为他是真正的汉子，也永远不会落泪，却没曾想，他给了我一刀，我都没哭，他却哭了。
还好只是因为朱雀……
至于青龙对朱雀有什么别样的感情，请原谅我实在看不出，所以我只能暂且认为他十分善于隐藏，就像此刻突如其来的这一刀。
这一刀明明很重，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只有冷彻骨髓的剧痛感。
我尝试着让喉咙发出了一点响声，以此来证明我不会死，至少现在不会，于是我又觉得很欣慰，我的好兄弟终究还是手下留情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慕容婉，企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得逞的模样。
然而并没有，她甚至没有看我，我竟又莫名觉得失望。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朱雀正在宫门前泪流面面的看着这一切，她那苍白的脸颊，气喘吁吁的样子着实让我心疼。
一瞬间的死寂，让我甚至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动听且安静。
而彻骨的寒风又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刀锋，锲而不舍地割裂我的肌肤，我知道，它只是想让我清醒，想让我亲眼见证这座天下的崛起！
青龙更是忽然慌了神，他双手抱头，神情痛苦至极，就连刀都忘了拔出来，他先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朱雀，视线来来回回跳动着。
战场上的经验告诉我，他没有立刻拔出刀，才是对的。
但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我虽苦苦支撑着没有倒下，可我手里的剑已掉在了地上，没进了雪里。
对于青龙的质问，我实在懒地解释，他为什么觉得我会真的杀了朱雀？
连皇兄都看地出来，我实在不忍心杀死朱雀，可他是我的好兄弟啊，为什么就看不出？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哑然失笑，因为朱雀在奔向我的时候，竟会突然摔倒在雪地里，她可是一个高手啊，她可是鼎鼎大名的鹤顶红啊，哪怕她伤势未愈，我也不认为她会像一个小孩子一般摔倒，而她一边往前爬，一边流着泪的样子，真的很好笑，笑地我肚子痛，笑地我流下了眼泪。
青龙竟也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而我只想告诉他，你看看本王好不好，本王还没死呢……
我扬起下巴，对着夏之冲张了张嘴，也不知道他懂不懂我的意思。
转瞬之间，我全身的气力开始消散，两条腿也不停地发颤，就在我要狼狈地摔倒在地的时候，青龙总算回过了神，朱雀也来到我的身边，还有秋菊，一起搀扶住了我。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都来到了我的身边。
有白虎，有玄武，有李沐，李宇，还有一直以来跟随我的御内卫，东厂厂卫也都来了。
黑压压的人群一片又一片地屈膝跪伏在雪地上，我终于听到了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
“信王殿下千岁……”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就像是一声又一声的战鼓萦绕在我的耳畔。
他们不让我倒下，我又怎能倒下？
我甚至觉得，哪怕有一百个一千个夏之冲站在我的面前，我亦能立于不败之地。
也不知是谁拔出了我身体里的刀，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我重又无比清醒。
青龙用手指在我的身上连戳了好几下，又将掉在雪里的剑捡起来，递到我的手里。
看着好端端的汉子在我面前流泪，我不由地叹了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别哭了，本王又死不了。”
他低着头，痛苦的嘶吼道：“属下该死！”
我苦笑着，“你是该死，但本王没有告诉你实情，本王也该死。”
朱雀梨花带雨道：“王爷，痛不痛？”
当然痛啊，这还用问？
白虎一直没有说话，默默地扯开我的衣衫替我敷上了伤药，又撕下一截很长的纱布紧紧缠在我的腰上。
其间我有好几次痛地差点叫出声，但叫痛这种事，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所以我只有笑着摇摇头。
秋菊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贴心地擦去我额角的冷汗。
我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只有回以笑容。
而棋局还未真正的落幕，我总是放心不下的。
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抬起握剑的手臂，剑指这位天下第一的大剑客，咧嘴笑道：“夏大侠，你受了伤，本王也受了伤，这最后一招，依旧是公平的。”
夏之冲什么也没说，只是爽朗地笑了笑。
他收剑入鞘，躬身抱剑道：“信王殿下已经胜了。”
我忙问自己，我真的胜了吗？不该是不分胜负吗？
而且不分胜负，对于夏之冲这样的纯粹剑客来说无疑是耻辱的。
夏之冲再度躬身抱剑，只不过这一次他却是冲着慕容婉，朗声道：“娘娘保重，夏某此生将不再踏足大周境内。”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就走，可我身边的人显然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眨眼之间，一众御内卫已将他团团围住。
秋菊最先着急道：“王爷……”
“且慢！”我喝住夏之冲，“为什么？”
即便是身处险地，他依旧从容不迫。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认真道：“倘若夏某需要用这样的手段取胜，那么这样的荣耀，不要也罢。”
我是真心佩服这位剑客，但我不放心的是秋菊。
“秋菊，你愿意跟他走吗？”
秋菊怔怔地看着我，迟疑了许久，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在看到她的决心后，我竟莫名有些不舍，但我已经没有理由留下她。
我一直觉得，女子也该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最后，我命令道：“让他们走！”
下一刻，人群中立刻让出一条宽敞的大道。
目送秋菊搀扶着夏之冲离去时，我也看得出来，她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回头，可她还是忍住了。
这样也好，我希望我在乎的每一个人都将过的幸福。
这个时候，我听到皇兄在唤着我的名字。
我转过身，静静地望着他。
除了我和慕容婉以外的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山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和煦”，皇兄斜倚在门框上，惨白的面容上浮现出赞许的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做的不错……”
可刚说完这句话，他便再也支撑不住，虚弱地摔倒在地上。
慕容婉却连看也没有看他，而是缓缓起身，走到我身边耳语道：“你……想要救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