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看向一旁弯腰低头的总管，挥了挥手：“去，把我给皇妹准备的礼物拿来。”
“是。”总管点头，当即就出去。
“哎……”陈朵朵想阻拦的。
宁王立马阻止她的行为，笑道：“皇妹难道是不喜欢皇兄为你准备的礼物吗？”
“没……没有。”陈朵朵摇摇头，否决他的想法。
宁王这才重新说道：“既然如此就不必这么客气，做兄长的送妹妹一些东西很正常。上次我就说了，太仓促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趁皇妹这次成为三阶上品炼丹师，一并送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有点不太好了，陈朵朵只好应下：“谢谢皇兄。”
这倒不是她不好意思收礼物，而是她想要梦幻花。
只不过宁王都准备好了，倒是她不好开口。
原本笑意吟吟的宁王，在总管走后，忽然叹了一口气：“可惜啊。”
“可惜什么？”陈朵朵觉得有点奇怪，反问道。
宁王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正堂中还在的琴儿。
陈朵朵心领神会，立即发话：“琴儿你先出去等我。”
“是，殿下。”琴儿行礼之后离开。
现在，正堂中只剩下二人。
宁王不知怎么想的，似乎觉得即将谈的内容太过重要，甚至启动阵法围住正堂。
做完这一切，他才放心许多，将刚才想说的话说出来。
“皇妹还记得前几日我与你说过的话吗？”
宁王起身，背负双手，一脸惆怅之色遥遥望着皇宫的方向，叹了口气，不待佳人回话，便自顾自开口：“一个家的人多了，矛盾就跟着多了，尤其是皇家。”
“利益，大于亲情！”
说到这儿，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缓缓说道：“皇妹有没有想过，父皇为何在这个时候把你接回来？”
陈朵朵低头沉思片刻，给出自己的答案：“我知道，来的时候宗人府那人就给了我一道圣旨，圣旨内容便是让我嫁与云顶天宫的裴尚轩，是这个原因吗？”
宁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道：“是也不是，根据我的猜测，应当与利益有关。”
“在父皇派人去接你的时候，我朝与云顶天宫内部就同时传出要联姻的信号，后不久，我大幽多出一座极品元石矿脉……”
“最初，我以为要嫁过去的是五皇妹，毕竟众多妹妹中，只有她一人符合，没曾想会是你。”
说到这里其实就很明了了。
云顶天宫想要与大幽联姻，便出了一座极品元石矿脉。而圣皇，想要这座矿脉，又不愿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过去，便把她接回来，以争取利益最大化。
两人同时沉默。
陈朵朵不甘心做一枚棋子，被人操控。
宁王一脸唏嘘之色，仿佛是同情她的遭遇，又或是兔死狐悲，怕自己也会被当做弃子。
他安慰道：“所谓有得必有失，从我们出生那一刻，就一直接受父皇赐予的礼物，此刻不过是还回去罢了。”
陈朵朵幽幽回道：“可是……我从没有见过他，也并未获得他给的礼物，除了被接回来时给了我一些东西，他要是想要回去，我随时可以还他。”
“只生不养，我并未觉得他是父亲。而今，他想在我身上索取，不觉得过分吗？”
宁王愣了一下。
他明显忘了这点。
过后，他摇头叹息：“皇妹这话你知我知便可，千万别说出去。”
这个妹妹倒是单纯许多，有什么说什么，没有任何避讳。不像其他兄妹，说话拐弯抹角，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他更喜欢这种，交谈起来不会太累。
他转移话题，问道：“皇妹是不喜欢裴尚轩吗？”
陈朵朵没有过多思考，不假思索回道：“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不愿被人操控，想要自由。”
“自由？”宁王瞪大了眼睛。
这个词语，他多少年没有听到了。
恍惚间，他想起来年幼时自己站在高高的围墙下，渴望外面世界的样子。
后来，他终于走出来了。
但是他明白，他不自由，他是被驱逐出来的，一切只为给他那位哥哥铺路。
无论是以前身为皇子在皇宫内的生活，还是如今封王后外面的日子，他都算不得自由。
普通人唾手可得的东西，到了他们这里，竟然如此珍贵，可望而不可求。
他细细咀嚼这两个字，脸上露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自嘲说话：“哪有什么自由啊，皇妹。”
“莫说我们皇族中人，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没有绝对自由的东西。”
“你说云自由吗？遇到风它们就身不由己随风逐流。你说风自由吗？遇到山，它得变换方向。山足够巍峨高耸，可惜不能动弹。”
“物尚且如此，又何况是本性多变的人！”
这话陈朵朵并不赞同，她立马反驳。
“皇兄，你以为世人修炼是为何？”
“钱财？名利？本领？不，都不是，他们只为长生二字。”
“可天下千万万人中，有几人能寻得长生的？九成九的道友均倒在了路上，但是这影响后来人继续追逐长生吗？”
“有些事我们不得不做，也许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我们所求不一定能做到，却能让后人永远铭记还有这么一条路存在。”
“如若此后自由这条路无光，那我便是唯一的炬火！”
她的声音中夹杂着坚定。
她的信仰是那么的纯粹。
宁王一时之间看呆了。
他没想到柔弱的皇妹，会有这么一颗坚定不移的心，梦想如此伟大。
太不可思议了。
我在斑驳的岁月深处，竟聆听到理想绽放的声音！
随后，他回过神来。
也对，渺小的事物，总会有伟大的理想。
“皇妹，我支持你的想法。”
紧接着他摇头，闭上双眼说道：“只是，你的力量不足够。”
他唉声叹气道：“如果你之前听我的话，事事与我商量，那么这件事说不定有回旋余地，现在……”
“现在怎么了？”陈朵朵接过话题追问。
宁王睁开双眼，一字一句顿道：“现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了。”
陈朵朵脸色一下变白，不明所以。
宁王解释道：“大幽之所以能屹立于此方世界万年之久，除了强大的武力之外，还有气运。”
“在同体量下，宗门的气运与皇朝的气运没有任何可比较性，而我们大幽能源源不断吸引人才加入，靠的就是气运。气运加身，诸邪避让。”
“与普通人不一样，身为皇室中人，我等生下来就身具皇朝气运，修为、地位……越高，气运就越多。”
“皇妹你嫁人之后，自身携带的大幽气运会不可避免融入到云顶天宫中。”
“你是丹道百年难得一见的天骄，你说父皇是让你成长起来，承载大量大幽气运嫁过去，还是让你尽快嫁人？”
听到这儿，陈朵朵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她没想到自己成为三阶上品炼丹师后，处境不仅没有改善，反而变得更加艰难了。
大意了！
当时要是知道这点，就应该先过来问问的。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陈朵朵不死心问道：“那如果我是四阶炼丹师呢？父皇还会迫不及待让我嫁过去吗？”
宁王想都没想就回道：“没时间了。”
陈朵朵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如果我现在就是四阶炼丹师呢？”
砰！
崭新的杯子破碎，细小碎片飞溅四方。
宁王看都没有看手中破碎的杯子，直直盯着陈朵朵看，深吸一口气后，他惊呼出声：“皇妹怕不是在开玩笑？”
“皇兄觉得我像是开玩笑的人吗？”陈朵朵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脸。
这下轮到宁王震惊了。
四阶炼丹师？
天啊！
皇妹似乎还未到十六岁吧，不足十六岁的四阶炼丹师？这在整个大幽皇朝的历史中，怕是都不存在吧？即使有与之媲美的，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如果……如果她能为我所用？
宁王在这一刻变得口干舌燥，不自觉换上另外一个茶杯一饮而尽，以求浇灭心中的躁动，然而没有半点作用，眼睛里依旧充斥着浓浓的火热之色，强烈的占有之欲写在脸上。
“皇妹，如果你是四阶炼丹师的话，我有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宁王本想和盘托出的，然看见陈朵朵略微单纯的面孔后，熄了这份心。他怕不谙世事的皇妹不知宫中嫌恶，随便说去与他人听酿成大祸。
想了想，他换了一个说辞：“皇妹，不如你我以后携手并进如何？皇妹应允，今日我便入宫去找父皇重新商谈此事。”
单纯的是朵莉亚，不是陈朵朵。
此番话的弦外之音她听得出来。
“皇兄，我想要自由。”
陷入皇位之争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而且雪千夜说过，当今圣上不太待见这位皇兄。
宁王立马拍着胸脯，朗声保证：“待我君临天下时，许你一切。”
这话算是说得很直白了。
陈朵朵没有搭话，芊芊玉手优雅地放在小巧呈奶白色的茶杯之上。
隔空相望，她抬起茶杯，轻启朱唇。
“皇兄，这一杯，敬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