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和他说不通，王德军立刻转头看向台上的洪天赐。
自从戴涛挨了刀，就始终沉着一张脸的洪天赐慢慢站起身来：“确实有这个规矩，武道会比的是拳脚，不能使用任何武器……老丁，你的人违规了。”
丁长白皱着眉道：“你没提前说啊，这不怪我的人吧？”
洪天赐不说话了，而是转头看向旁边的梁无道和聂云峰。
小管家已经和梁家、洪家没什么关系了，二人本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但这一次郝磊的确做得实在太过分了，不得不开口道：“老丁，确实是有这个规矩……要是可以用刀，现场早血流成河了！”
“你们确实没提前说！”丁长白仍旧非常倔强。
“老丁，你想一想，如果可以用刀的话……轮得着你的人先动刀么？难道别人傻么，不知道用武器？”洪天赐呼了口气，尽量保持平稳的情绪。
丁长白终于无话可说了，沉默一阵之后，咬着牙道：“好，这次算你们有理！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必须要通知我！还是那句话，通知不通知是你们的事，参加不参加是我的事！走！”
说毕，丁长白转身往外走去，郝磊也迅速跳下台去，和众人一起随着他迈步离开。
“老丁！”洪天赐喊了一声：“等小管家选出来了，还有个会要一起开！”
“没兴趣！小管家又不是我的人，有什么好开的？”丁长白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
“走就走吧，这种人除了会捣乱，跟咱们也尿不到一个壶里……”聂云峰低声说了一句。
洪天赐不再说话，望着一众东北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现场众人也是窃窃私语，有说他们神经病的，有说他们吃饱了撑的，还有说东北人就爱没事瞎溜达的……
看着丁长白等人渐渐离去，我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不知怎么回事，那种强烈的直觉又回来了——丁家的人突然出现在这，对什么小管家是没兴趣的，完全就是为了帮我除掉障碍！
陆青空不是失踪了吗，应该是他说了我的事情，所以丁长白才千里迢迢赶到这里……
这种说法当然完全没有任何依据，根本就是我自己在胡乱揣测，但我就是莫名感到自信，总觉得一定就是这样！
而且看到丁家的人，不知怎么总有种亲切感，很有可能是宋达理在冥冥中暗示我什么吧？
丁家人来得快、去得也快，捅完戴涛后就走了，连口水也不喝，仿佛就为这事来的。等他们都离开后，王德军便当众宣布起来：“决赛第二场，郝磊淘汰，戴涛晋级……至总决赛！”
说到最后几个字，众人便纷纷朝戴涛看去。
戴涛仍旧躺在地上，医护人员已经帮他止住了血，且上了药，又包扎好。但他挨了好几刀，受的伤太重了，根本站不起来，还怎么参加总决赛？
我的伤也重，但我起码能站起来，起码还是有一些战斗能力的！
这时候我俩再交手，就是我秒杀他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觉得丁家是来帮我的原因！
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戴涛不能再继续比赛了，洪天赐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他从主席台上站了起来，面色惋惜地道：“戴涛……”
“我可以！”不等洪天赐说完，戴涛便咬着牙坐了起来，然后又用双手扶着地面慢慢站起，在这过程之中好不容易包扎好的伤口又崩开了。
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小腹，旁边的医护人员连忙上前，但他摆手拒绝，摇着头说：“没事，这算什么，对我们练武的人来说都不叫事……”
他的身子仍旧微晃，踉踉跄跄地站好了，抬起头说：“洪老爷子，我可以的！”
洪天赐皱着眉说：“不要勉强自己，不行也没关系……”
对洪天赐来说，我和戴涛无论谁做小管家都没关系，反正这个职位牢牢掌握在盛世商会的手里了。
“我行！我真的行！”戴涛有些激动起来：“我好不容易走到这步，不能让我放弃啊！”
“你别着急，咱慢慢说！”洪天赐连忙安抚他的情绪，接着又柔声细语道：“你确定自己还能战斗吗……不能也没关系，一样是盛世商会的大功臣，一样会有丰厚的奖励和待遇！”
“能，真的能！”戴涛说着，身子又晃悠起来，明显站都站不住了。
洪天赐不是瞎子，刚想说点什么，戴涛又着急道：“洪老爷子，我去趟卫生间……回来以后一定没问题了！”
说毕，他便踉踉跄跄地朝卫生间去了。
期间还有医护人员想搀扶他，但被他拒绝了。
等戴涛的身影消失在卫生间的门口，现场再度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心疼戴涛的遭遇，说他本来有夺冠的实力，结果到头来整了这么一出；有人说没办法，这就是命，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之前他轮空的时候不也很开心吗；也有人说这小子进卫生间干嘛了，不会是去嗑药了吧，听说那玩意儿可以止疼。
“主持人，嗑药的能上不？”有人直接问了出来。
“不能！”王德军摇了摇头，“本场比赛是不允许使用任何兴奋剂药物的……”
现场众人一片嘈杂，谁也不知道戴涛要搞什么鬼，为什么他说出了卫生间就没问题了？
就连滕千山都很奇怪，疑惑地问：“老万，你感觉他去干嘛了？”
“不知道。”万昌海摇摇头：“除了嗑药，我想不到其他可以止疼的办法……但嗑药肯定是违规的。”
“没有办法的话，小管家就是阿力的了。”滕千山又转头看向了我，笑眯眯道：“阿力，提前恭喜你了！”
知道我和洪家的关系，滕千山对我的态度自然更好一些。
“……也不能这么说，没准戴涛还有什么杀手锏呐！”没有尘埃落定，我才不会半场开香槟，这种蠢事做一次已经够够的了。
但我心里却是也很疑惑，不知道戴涛还能有什么办法扳回一局。
“好，性子够稳，不愧是洪老爷子看中的女婿！”滕千山面带微笑，语气中甚至多了一丝谄媚和讨好。
“……滕老东家，这种事可不能乱说！”我立刻沉着脸摇头：“没有的事，别瞎说啊！”
“好，好，我不说了。”滕千山闭上了嘴，但还是上上下下地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他又冲身边的万昌海说：“老万，讲真的，我觉得阿力的身形、轮廓，真的和宋渔一模一样！”
万昌海也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说：“确实很像。”
滕千山沉沉地道：“民间不是有那种易容术吗，或许能让阿力改扮成宋渔的样子……这样对付起龙门商会不就容易多了？”
万昌海也再次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滕千山叹了口气：“不错什么？易容成宋渔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单单外形一样有什么用，言行举止做不到惟妙惟肖的话，不还是分分钟就被龙门商会的人识破了吗？宋渔身边的那些人，什么向影、二愣子的，哪一个不是精得像鬼？”
万昌海面无表情：“您说的对。”
“你明明早就想到了！”滕千山继续叹气，“为了对付龙门商会，我确实有点魔怔了，满脑子都是宋渔，连做梦都是他！得亏他是男的，不然我都以为自己爱上他了！”
万昌海忍不住笑出了声。
滕千山忍不住看向主席台：“这回盛世商会拿下小管家，洪老爷子应该开心了吧……希望再提龙门商会的事，他能答应！”
万昌海伸手指了一下滕千山的屁股。
“？？？”滕千山一脸迷茫：“什么意思？”
“指、腚、行！”万昌海一字一句地道。
“你的冷笑话还是一如既往地烂……”滕千山伸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院子里也一片闹哄哄的，我的手机突然响起。
摸出来一看，竟然是戴涛打来的——昨天可是结拜了的，自然互相存了号码。
我稍稍皱了下眉，还是接了起来。
“二弟……”电话接通的瞬间，戴涛略带沙哑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这时候还叫二弟恐怕不合适了吧？”我冷笑了一声。
滕千山和万昌海还在聊天，并没注意到我的声音，倒是乔阳朝我看了过来。
“二弟，之前是大哥不对……大哥给你道歉了好吗？”戴涛的声音持续沙哑，甚至夹着一丝干涩，“我主要是太着急了，才会对你恶言相向……想知道我为什么着急吗？”
“不想知道。”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我说我不想知道！”我打断他。
戴涛却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说道：“我爸我妈去世三年了，得癌走的，临死之前，唯一的遗愿就是希望我能当上小管家……我想完成他们的遗愿，死而无憾！”
“……三年之前没有‘小管家’这个东西。”我感觉自己快吐出血来了，“这是前几天，洪老爷子他们刚刚商量出来的一个职位！”
“……是这样吗？！”戴涛的声音非常震惊，“没人告诉我啊，我以为一直都有！”
“你到底想干嘛？”我愈发无语了：“这不会就是你的杀手锏吧？要点脸吧，就指望通过这种方式拿下小管家啊？”
“盛力！”电话的另一边，戴涛似乎咬紧了牙关，“求你了行吗，就让我赢了吧！我已经快三十了，以后再也没机会参加这种竞选了……而你还年轻，还有无数的希望！”
“不行。”我面色平静地道。
“我给你跪下了！”电话那边竟然真的传来“砰砰砰”的声音，不知道戴涛是真的在磕头，还是拍了两下手机，反正听着蛮诚恳的，语气都哽咽了起来，“盛力，求你了，让我赢吧……我练了好多年的功夫，就是为了等这出人头地的一天……真的不想错过！其实我得了癌症，最多只能活一年了……你就行行好，让让我这个将死之人吧，待会儿上了台主动认输行吗……”
戴涛真的哭了出来，“呜呜呜”的声音不断传来。
但他哭着哭着，突然疑惑地问：“盛力，你咋不说话了？还有，你那边为啥这么安静？”
“因为我开了公放。”我说：“让大家都听听你的嘴脸……为了能赢，一会儿说自己父母得癌了，一会儿说自己得癌了……戴涛啊戴涛，你好歹也是个高手，能不能稍微留一点尊严啊？”
“咔”的一声，戴涛直接挂了电话。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戴涛一张脸憋得通红，一瘸一拐地从卫生间里出来，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全场嘲讽的他，差点和我撞了一个满怀。
戴涛一脸惊讶，看看还握着手机的我，又看看依旧乱哄哄的院子，才知道我刚才并没有打开公放，之所以安静是因为站在卫生间的门口。
“好歹也是结拜过的，就算后来咱闹翻了，哪能真的让你那么丢脸？”我慢慢将手机收起，轻轻叹着气说：“既然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就别扯什么‘兄弟情义’的大旗了……各凭本事，谁能上谁就上吧。”
戴涛轻轻地抿着嘴，没有说话。
不知什么时候，乔阳也走过来了。
这场武道会从早晨开始，进行到现在已经晌午了，太阳已经爬到了半空中，冬日的龙岩依旧暖洋洋的。
“我刚才给潘蓉打了个电话，她说她已经踏上回乡的列车了……她家是清远的，就是盛产白切鸡的那个地方……”乔阳轻轻地咂着嘴，“她说不后悔和咱们结拜，只是感情确实还不到位，所以才会发生矛盾，将来有机会的话……再多处一处吧！我也是这个意思。将来有机会到我的家乡去，我请你们吃饭！我家是衢州的，就是盛产鸭头的那个地方！”
说毕，乔阳呼了口气，也转身离开了。
卫生间的门口只剩下我和戴涛了。
不知什么时候，院子里慢慢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们俩身上。
“时间到了，你们俩该登台了……进行最后的总决赛！”王德军大声喊着。
戴涛看着我笑了笑，我也看着他笑了笑。
接着，我们两人并肩而行，一瘸一拐地来到擂台之上。
现场变得更安静了，众人全都盯向我们，等着我们进行最终一场的决战。
金灿灿的阳光倾洒下来，覆在我和戴涛的头上、肩上和手上，虽然满身伤痕累累，却是我们的荣誉勋章。
“螳螂拳，戴涛！”
“迷踪拳，盛力！”
我们二人互相拱了拱手，同时朝着对方一瘸一拐地奔了上去……
最终结果怎样？
当然是我赢了。
不管双方的真正实力如何，戴涛可是挨了好几刀啊，如果还能打得过我，那他就是神仙临凡了！
最终，他被我击倒在地，躺在擂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在王德军吹响哨子，并宣布了我的胜利之后，在一片欢呼和呐喊的声音中，我盘腿坐在了戴涛的身边。
“龙岩的冬天好暖啊……”戴涛盯着天上并不刺眼的太阳，脸上露出笑容。
“是啊，很暖。”我点点头。
“有机会找我喝酒吧……我在柳州，就是满大街螺蛳粉的那个柳州。”
“好。”
“做了小管家，不会忘记我们吧？”
“不会！”
我咧开嘴，笑得很甜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