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被吓了一跳：“你……”
“你不能和我在一起吗？”向澜不松手，自己都没注意力气的增大，“既然没打算和我永远在一起，为什么当初要救我？让我死在那片湖里不好吗？”
047手腕被攥红了一片，忍不住轻轻蹙眉。
“带我一起吧，”向澜放缓了声音，“求求你。”
047觉得有点为难。
按照规矩，圣子甚至不能和民众进行过多接触，他已经违反了皇室对他的要求。
现在把向澜带回去，真的可以吗？
“我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047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捏着有些痛的手腕，“我们沿途走过好几个城池，你看看你喜欢哪个，在那里留下来就好了。”
向澜往常含着笑意的眼神彻底冰冷了下来。
他没办法接受和047就这样分道扬镳。
他现在不够强，没有拿到魔王的位子，可就算是拿到了呢？对方是圣子，除了现在，将来的任何一次重逢都难免陷入兵戎相见的境地。
至少……让他在找到长兄之前，能和047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一点。
向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也许是魔族的天性使然，也许是什么更复杂的情感。
“我没有地方可去。”向澜半晌说，“你要是不带我走，我就继续去投湖。”
闻言，047瞬间有些着急：“你冷静一点！”
“不。”向澜垂下眸，“你让我和你一起。”
“我——”047被噎住了。
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对话！
夜色之下，向澜低低咳嗽了两声。
“……”047没有再怼回去。
他忽然想起，向澜是因为母亲去世了才跟着他的。
是自己救了向澜，向澜难免会有一点依赖性。
他作为圣子，不能如此残忍地赶走一个无家可归的大陆人类。
要不……就带回皇城，在皇城为向澜安排一份工作吧。
良久，047终于开口。
他妥协了：“你和我一起回去……也可以。但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向澜转眸，看向黑帽黑纱中隐藏着的纤细美人。
047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几分：“我骗了你，我其实不是平民，我是皇室的圣子。”
向澜：“喔。”
？
这是什么反应？？？
047不禁转过头看他，“你不惊讶吗？”
“好厉害哦。”向澜补充道。
他看向047，眼尾又漾起了笑意：“我早就猜出来了。”
“浅色的眼睛，不小心说出母后两个字，一路上都在打听圣子的消息——”向澜说着，轻轻抬手，掀掉了047在他面前从未掀起过的帽子。
如瀑般的银白色柔顺长发在月色下骤然散开，带着银光倾泻在了047肩上，向下垂至腰际，发尾随着风而轻缓摇动。
那一瞬间，仿佛神灵降世。
向澜看愣了两秒才缓过神，轻声说出了剩下的话：“谁都能看出你的身份吧，笨蛋圣子。”
047一下子热了脸，慌乱地去抢帽子，抢过来后头发却藏不了那么好了。
他摘下面纱，吹开落到眼前的碎发，有点无措：“你早就看出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向澜笑了，没有回答。
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他觉得，47很可爱。
极力掩饰自己身份的样子很可爱，说错话后慌乱找补的样子很可爱，每种反应，每个动作，都可爱。
如果戳破了，就看不到这副样子了。
而且，被认出圣子身份的047，应该不会再用现在这副放松自然的样子对待他了。
他不想失去这份特殊。
没得到回答的047不敢再和向澜对视，过了会儿眼睫一颤，问：“那你觉得，圣子和他们说的一样吗？”
他喃喃自语：“高高在上，不可触碰。”
“我不瞎。”向澜回答，“你很好。”
047看向身旁的人，眼底清澈明净。
似乎是在问，真的吗？
向澜就这样看着047，视线不自觉变得温柔起来。
“想说什么就说，圣子大人，”他半晌说，“我又不会把你的话广播到全国，我还指望你带我走呢。”
“说来好笑，这是我第一次出皇城，”047攥紧了手中的面纱，“以往的十八年里，我被关在城墙之中，每天学习各种知识，我曾经以为我真的可以成为人族的救赎。”
向澜撑着下巴，安静地听047诉说。
“可是当我走过真正的人世间，我才知道有很多人过得并不幸福，甚至无处安身，”047声音低了些，“而我什么也做不到，我甚至连自由都没有，还要担心卫兵的搜寻。”
“可是这不是你的错。”向澜抬手，用力隔着帽子揉了一下047的头发，“你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你给了他们食物和钱财。”
“除了这些，圣子还能怎么救赎人类呢？”向澜最后道。
047有些愣怔。
他……其实也不知道怎样去做一个合格的圣子。
“所以啊，”向澜说，“再等等，就会知道答案了。”
047吸了吸鼻子，半晌轻轻点头。
此时的气氛实在是太好，好到向澜不忍心打破，他犹豫了好几秒，终于还是咽下了“你先前真的没有和魔族接触过吗”的疑问。
第二天一早，047带着向澜一起北上，赶路回皇城。
一路上走过熟悉的风景，047想要回去的心情越来越强烈。
他想，他好像知道该怎么学做圣子了。
三天后，车驾到达了皇城门口。
皇城之内几乎都是皇族在居住，平日里有卫兵把守，每天会开放半天，从城门外等着的人数上就能感受到里面的热闹繁华。
可是现在，门口的人比047记忆中的要少很多。
他挂好面纱遮住脸，翻下车走到了一个远处的小商贩那里，礼貌寒暄了一句后问：“今天皇城之外的人为何这么少？”
小商贩叹了口气：“皇城都快十日未开放了，很多人蹲了几天，就不来了。”
047一怔。
那个时间……差不多正好是他离开皇城的日子。
难道是因为他，连皇城都不开放了吗？
047甚至想到了一种荒谬的可能——皇族不会以为他还在城内躲着，所以为了找寻他，才不开放吧。
想不出结果。
他没有再询问，决定自己进去一探究竟。
047走到了城门前，抬起手，将掌心贴到了城门上的繁杂鎏金花纹之上。
银白色的光晕自他掌心缓缓流淌环绕过城门上的空隙，城门之内发出了轻微沉闷的一声响动。
没过几秒，城门缓缓打开了一道缝。
047定了定心神，抬眸，轻轻推动了一下门，厚重的城门紧接着徐徐向两侧展开。
他甚至都想好了要怎么对帝王说他的想法，哪怕会因为这件事而受罚也无所谓。
圣子不应该只是一个如同虚影的存在，他应该成为人们触手可及的人。
向澜跟在047身后，看着城门一点点打开。
几秒后，他猛然察觉到了什么，瞳孔一缩。
向澜几乎是立刻就向前两步，想抓住047的手腕把他拖回来。
可是，他晚了。
047已经看向了皇城内。
几瞬内，047的神情从原本的坚定，逐渐变成了惊恐和慌张。
一阵大风忽然吹过萧瑟的树梢，047挂在耳侧的面纱就这样松了，掉到了地上，沾了一身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