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镇妖塔，风云涌动，树叶沙沙作响。
沈南意转身回眸看向这塔，想起慕栖洲满身伤痕，手心化剑，飞身而起。
一声巨大的霹雳自上而下，斜着砍向镇妖塔，霎时电光石闪、山摇地动、飞沙走石。
镇妖塔应声裂开，断成了两截，无数的魑魅黑影从塔内飞窜了出来。
“让他们自己尝尝自己做下的孽！”
沈南意咬牙切齿，想要将这群魑魅再关进去，且有得这群仙兵忙活。
慕栖洲拉起手中的金弓，沉着眸，向着紫金山下的亭台楼阙射出流箭，箭体飞上半空便化作了火箭雨，如落英洒落，燃起熊熊大火。
远处传来了敲锣打鼓之声：“走水了！走水了！”
慕栖洲唇角一弯，朝着沈南意努了努嘴：“我给他们再添个彩头。”
“漂亮！”
沈南意拉起慕栖洲的手，顾盼浅笑，舒了好大一口恶气。
两人化成两道光，向着九重天外飞去。
但尚未飞到天门外，无量道长气急败坏地带着追兵后脚赶到了。
“沈南意，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好啊！只要你留下，我放他走！”
无量道长惯来是会拿捏人心的，装好人的时候极其真诚，现在真面目被揭穿了，也依旧如此。
慕栖洲拉住了沈南意的衣角，生怕她冲动一口答应。
沈南意覆上他的手，示意他放心：“我不会上当的。”
她朝着无量道长大喊：“无量仙君，到了现在，您老人家也别装了。千年前蛊惑夕山、装神弄鬼害死我和泰山府君的人，不正是你吗？你让阿寂篡位，又诓骗阿雨，弄了这一出重生复活的戏，给谁看啊！括廖山的风炙为你炼蛊害人，阳间的沈次山为你驱使却被你灭了满门，你倒是说说看，你想做什么？天地共主吗？天尊老人家知不知道啊？”
“你胡扯！什么天地共主，折煞老夫。我不过是行这天地间的正义，岂能让你这个妖女祸害人间！给我拿下！”
无量道长一扫拂尘，恨不得把沈南意的嘴堵上。
“敢做不敢当，你也配做神仙！”
沈南意迎剑而上，剑气如弯月，飒飒如风，砍翻了几个头铁的仙兵。
慕栖洲与她背靠背，引弓将远处的屋檐上弓箭手一剑射穿，干脆利落。
“人越来越多，不可恋战。”
慕栖洲压低声，望着四周涌来的人潮，眼底一横：“我对无量，你往外杀出去。”
“好。”沈南意向右微微转动，朝着天门外杀了出去。
慕栖洲眯着眼睛，朝着无量道长射出了一只金箭，箭如流星，刹那便射中了他的肩胛骨。
“这一箭，还给你！”
沈南意适时从芥子袋中摸出几粒药丸：“噬魂，放气！”
嘭，芥子袋冒出一团绿毛，随即在空中膨胀成庞然巨物，哈地对着仙兵吹出好大一股腥臭之气，绿烟滚滚，一时迷住了视线。
他们趁着仙兵乱作一团，立刻化作光束，飞出去天外。
一直飞到了东海之外，才将追兵远远地甩开。
慕栖洲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设了结界，将两人隐没在东海之上。
一叶扁舟静悄悄的浮在海面，远处，日头正鲜活地从东海尽头，冉冉升起。
“是日出，阿洲，快看，是日出。”
沈南意站在了船头，兴奋地张开了双臂，真是人间好景。
海风鼓鼓，吹起她的衣裙和发丝，仙气缥缈。
慕栖洲眉眼噙笑，苍白的脸几乎没了血色。
他的伤太重，想要站起来抱她，却一个趔趄地又倒在了船上。
“别起来，就躺着。我给你看看伤口。”
沈南意眉头紧蹙，怕是除了肩胛骨那个伤洞之外，他还有其他位置的伤。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服，这才发现黑色的衣服被血染透，成了硬邦邦的一块。
慕栖洲按住了她的手，怕她见到伤口难过：“我自己来。”
沈南意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冷着脸强忍着伤心，打掉他的手：“拿开，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衣服掀开后，身上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好肉，鞭痕的血迹都干涸了。
沈南意握着衣襟，直掉眼泪；泪滴落在他的身上，她害怕沾湿他的伤口，又小心翼翼地从芥子袋里翻找出纸巾，为他擦拭。
“别为我这个坏蛋掉眼泪。”慕栖洲心里酸酸的，嘴角却努力上扬。
沈南意撇开头不去看他，只顾自为他的伤口敷药，心早已被这些伤痕撕扯成片。
敷好药粉后，她转过身想走，慕栖洲拉住了她的衣角。
沈南意一回眸，便看到他可怜兮兮地对上她的眼：“老婆，我疼，吹吹。”
沈南意红透了眼眶：“疼死你算了。”
嘴上这么说，身体却不由自主的俯了下去，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吹着。
慕栖洲抬手，默默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你吹了就不疼了。”
沈南意牵起他的手，吧嗒吧嗒直掉眼泪：“你这个大笨蛋。”
慕栖洲低声下气：“我蠢笨如猪好不好？你别哭，哭了就不美了。”
沈南意扑哧笑出了声。
她挨着慕栖洲躺了下来，抬眼望满天的朝霞：“日出，真美。”
“是啊，真美。没想到，我还能够和你在一起。”
慕栖洲提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那一晚他有强烈的预感，第二天会是一场硬战；而沈南意的脾气，是一定会冲锋陷阵的。
无量道长的目标是她，只有将她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他才可以放心应对。
“本以为我拖他几日，你就到了少昊之国，那样我就放心了。没想到你又折返回来救我。沈南意，你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你怎么敢？”
慕栖洲的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那可是天尊的地界，里里外外数万的仙兵，她却只身一人闯了进去，救了他。
“我的脑子里装的当然是你了。救得出，就一起生；救不出，就一起死。”
沈南意眉眼舒展，海天如诗画，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浑身舒畅。
“天尊和无量不会放过我们，眼下，我们只能继续向东，找扶桑。”
沈南意侧过脸看着他，黑眸晶亮：“对，我们要赶在无量之前找到神树。”
慕栖洲支起手臂撑着脑袋，温柔地看着她：“你一定可以的，沈南意。”
海风吹着他壮硕的胸膛，衣服噗噗地扬着，和她在一起，才是人间仙境。
“那幽冥怎么办？你不见了，仙界会不会去闹事？”
沈南意很担忧，不止幽冥，还有阳间他们的那些亲友，会不会因此被牵连。
慕栖洲轻轻摇头：“难说，但眼下他们自然是先追杀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起鬼界圣女，我记得孟婆前日还和我提过，没想到她爱上的男人是无量。”
沈南意想起孟春说的鬼界圣女遇人不淑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慕栖洲。
慕栖洲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个男人是大师兄。
“当时我还小，并没有入阵作战。只知道这一场仙冥两界的战役伤亡惨重，没想到起因是为了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