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话，也让赵可儿曾经的美好滤镜，碎成了渣。
以前的叶观澜总是给她高不可攀的感觉，那样的贵公子呢，是她在棚户区生活时，只能远远观望的存在。
有朝一日能亲近，还有机会拥有的时候，哪个姑娘不心动呢？
他曾经那么温柔地牵起手，在坠满水晶的豪华大厅里，语声温柔地教她跳舞，耐心又细致地照顾她。
让她成为了全场焦点，实现了小时候的公主梦啊！
那么一位看起来完美又甜蜜的情人。
其实只是她自己的幻想罢了。
没有被逼到底线时，谁都能保持住体面，可一旦面对真正的压力时，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赵可儿看着叶观澜的外强中干，想着，是不是顾雪芙早就看明白了叶观澜的真面目，当初才会选择嫁给了自己哥哥呢？
可是哥哥啊，你还没看清楚你身边的那个叫顾雪蔷的女人，其实才是真正的蛇蝎吗？
她冷笑了一声，笑得叶观澜嘎然失声，面露惊愕。
“叶大哥，你不知道吧？”
“在我跟赵家人说要告爱瑟尔学院时，家里人除了哥哥体谅我，所有人都不支持我。”
“我去找雪芙姐时，就见到过霍先生。当时我还没跟他们说出自己的情况，霍先生就对我承诺过，若是我需要帮助的话，霍氏会让最好的律师帮我。”
“其实我也怀疑过，为什么家里人都不同意，一个外人却从头到尾都愿意支持我？”
“雪芙姐支持我，我相信，因为她也曾遭遇过类似的危机。霍先生的话，我猜他也许是想圆妻子的一个梦。”
六岁小女孩的可怕记忆。
和二十岁女孩的真实的、可怕、痛苦的经历。
谁的伤害更大呢？
这是夏虫不可语冰，不能去对比的。
叶观澜听明白了，赵可儿的嘲讽，嘲讽他现在不过是权益性的认错，骨子里并不认霍宙礼的做法。嘲讽他比不上霍宙礼，根本不懂他们女孩子的真正渴求，所以顾雪芙最终选择的是霍宙礼，现在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
他心里是绝不会承认自己不如霍宙礼的，现在不可能，未来更不可能，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可儿，算叶大哥求你，解开我们，我们离开这里。”
“之后你想怎么告爱瑟尔学院，我都支持。我们叶家也许不能明面上支持，但是我可以帮你做舆论宣传，给你提供关于那些人的更多的卑劣黑料，我也可以帮你很多，不会比霍老四差，你相信叶大哥，好吗？”
赵驭没看叶观澜，只是看向自己的妹妹。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很疏忽了这个亲妹妹，他曾经那么疼爱，发誓寻回后要宠上天的宝贝妹妹。在他心里，其实妹妹比怀孕的顾雪蔷更重要，因为这是与他血脉相连的，真正的亲人。
可是他怎么就让自己的宝贝妹妹，遭受了这么多的伤害呢？
——驭哥，你放心啦！爱瑟尔学校管理非常好，我去看过可儿了，她虽然瘦了点儿，但精神状态比以前好了。老师和同学都夸她进步大，我想等她毕业时，一定会成为赵家最优秀的女儿。就像我大姐一样……
他心下一颤，问，“可儿，雪蔷说曾经去探望过你，是真的吗？”
顾雪蔷刚好离开了窗口，去休息吃东西，还想拿些吃食来投喂赵驭，更想偷着打电话通知保镖进屋救人。
赵可儿道，“没有。我问过接待室的人，他们说没有我的亲人来看过我。”
“训导师说，他们把我在校内的犯规行为通知给了我的家人，而我的家人们让他们全权负责教管。所以作为惩罚，我只能留在学校，不能像别的女孩一样还能回家跟家人共度周末，享受亲情。”
是的，她当时觉得，所有的人都抛弃了自己，绝望透了。
没有人能救她啊，没有人了。
她一度以为，其实赵家人是希望自己死在学校里，就不用再出去给他们赵家惹事，让家族蒙羞，还害得公司股票大跌。
“哥，也许你该好好调查一下顾雪蔷的为人，她是否真的适合做你的妻子。”
她吸了吸鼻子，泪意就消失了。
“我那时候，其实有些恨你，恨赵家人，恨你们所有人。”
叶观澜看着背着窗口的光，站在阴影里的女孩，心里重重沉了下去。
“可儿，对不起。可是，那都过去了。你难道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你哥和我吗？”
赵可儿口气疑惑，“叶大哥，是你和哥哥想要知道原因，自愿接受霍先生的交换条件的啊！”
“就像当初，你们把我交给爱瑟尔学校那群魔鬼时，和他们签下的一纸合约，就把我所有的自由和尊严都卖掉了。”
“你们既然做了交易，就应该执行到底啊！”
“可儿，真的疯了！”叶观澜不敢置信，气得大吼，他的喉咙开始发痒，开始有了受寒的征兆。
赵可儿说，“你知道吗？其实教管员并没你感觉的这么可怕，他们顶多就是体罚你，打你两巴掌，限制你的行动。”
“真正可怕的是训导师，他们手段你还没有真正见识过呢！”
“若是进了训导师的办公室，只会让你崩溃得更快，更彻底。”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叶观澜觉得赵可儿已经彻底疯魔了，无法沟通了。
他已经开始盘算着，回头最好让叶家从这件事里摘出来，不掺和为最上策。家族的生意难题，可以另寻办法解决。
赵可儿却跟保镖大叔要了椅子进屋，坐了下来。
赵驭看着妹妹的样子，很心疼。
他问，“其他的女孩可以回家，你没有认识到可靠的女孩，帮你带消息出来求救吗？”
赵可儿看着哥哥，表情辨出真实的情绪。
“哥，我进去一周时，就想找人帮我带信儿了。”
“你知道当时，我的同学是怎么帮我的吗？”
“他们表面答应，回头就向训导师告状，训导师把我带去一间屋子，屋子里坐了一圈同学。”
“她们有的年纪比我大，有的身形比我壮，但是她们无一例外都非常乖巧听话，听话到就像……”
“训导师训导她们，坐，卧，起，站，每个姿势用尺测量，一旦不合规就会有严厉惩罚。包括但不限于那些他们明令禁止的，背德行为。”
“水枪，或者是其他恶心的东西。”
“我那时候才知道，有个听说刚去了训导室的女孩。她看到番茄惊叫，甚至有人喝奶茶，她都会恶心得发吐……但是校方对于用餐礼仪非常看重，如果有人在用餐时失态，会受到惩罚。所以每次吃完，她都会奔去卫生间把所有的东西吐掉。每晚上都能听到她哭着梦呓，求放过。”
“从那天开始，这些女孩就自己组队、排时间表，轮流看管我，我不能跟别的同学交流，别的同学大多都避着我。”
“吃饭睡觉，学习看书，甚至上厕所的时间，通通卡表卡时间限制我。”
“与人交流的距离不能超过一米五，也不能靠近半米。不能胡乱看异性，超过三眼就要被打手、掴脸。每日餐食定量，不能多吃哪怕一粒米。”
“很多女孩都在挨饿，想要多吃点东西，就得讨好训导师的女孩，这些女孩自组的团队，命名为小天使团。”
“私下里，我发现居然有不少女孩渴望进入小天使团，成为训导师的宠儿，就能在学院里获得更多的权利和自由。”
“再后来我知道了，能成为小天使团的女孩，都是在港区政商界拥有相当潜力的家族。有人甚至很羡慕我，说能进训导师的房间，就是进入了未来最好的，挑选丈夫的社交圈。”
“甚至看管我的女孩说，他们妒嫉我，因为在我进来之前，训导师圈子里的人就很想要招揽我，因为赵家是港区第一地产大王，是他们很想要拢络的对象。”
“我知道我的砝码之后，我彻底拒绝了她们的拉拢，把她们所有人都揍了一顿，一顿不够两顿，两顿不够就揍三顿……”
说话时，女孩表情有了极大的变化，再不是之前的冷漠，变得激动，表情变化极快，几近扭曲。
一会儿笑，一会满脸仇恶，一会狰狞得像随时跳起来要攻击人，癫狂得让人无法预估，下一刻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