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荣丰在章家这一待就是足足半个小时。
“好了，我知道了，你走吧。”章老先生淡淡道。
穆荣丰看了看他的脸色。
脸是冷了。
但多余的情绪却窥不出半点。
“章老先生……”
“穆总的话已经说得够多了，请吧。”
穆荣丰心下感叹，人老成精，要他直接表态哪有那么容易？
但牵涉到他唯一的孙女，都还能这么冷静……
穆荣丰暗暗摇头，只能转身往外走。
“带上你的礼物一起走。”章老先生垂眼看了看堆在脚边的见面礼。
穆荣丰心底有些不确定了：“老先生，这是给您和小鸭的礼物……”
“本也是无亲无故的关系，送什么礼呢，带回去。”章老先生态度强硬。
穆荣丰没办法。
像他们这样的，做生意做得再漂亮，一样得忌惮章老先生这样的。
他弯腰将东西拎起，又听见章老先生开口说：“这件事我不希望从你嘴里，到外面到处散播。”
穆荣丰目光一闪。
听这段话的意思，章老先生还是生气的。
也知道这是不该容忍的“感情”。
穆荣丰点点头，就听见章老先生说：“毕竟这是对盛家的污蔑。”
污蔑？
章老先生就是这么定性的？
穆荣丰脸色微变，但也知道这会儿说再多都是多余，只能快步走了出去。
等穆荣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大门外，章老先生才皱紧了眉，问秘书：“小鸭这会儿该在机场了吧？”
“是。”
“给盛大少打个电话，请他过来吃午饭。那时候小鸭应该就登机了……”
“您要……”秘书露出了些许焦急的表情。
章老先生喃喃道：“那档节目当初我俩是熬夜从头到尾看了个清清楚楚，盛家有没有别有用心我很清楚。但是……另一件事，要问问的，要仔细问问的。”
盛玉霄接到电话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对面的语气不太对。
“好的，请您转告章爷爷，我会准时过来的。”
他收起手机，转头看向身边的林秘书：“中午和亚湃老总的约取消掉。”
话音刚落，盛玉霄的手机就又响了。
“喂，小舅舅。”电话是许霁打来的。
许霁在那头：“我好不容易回来了，大鸭子怎么走了？她对你不满？不应该啊。那天你走了，她还把穆荣丰给气够呛……”
“都走了，嗤，许如英也走了，跟男朋友去新西兰旅游了。你大舅他们也走了……”
许霁发出了仿佛孤寡老人一般的不满声。
但盛玉霄的眉头却瞬间皱了起来：“大舅舅他们走了？去哪里？”
“科研需要，亚马孙河，顺便还要去领个奖。”许霁说。
盛玉霄腾地站起了身：“我之前不是跟他们说了，近期暂时不要动吗？那个去见了黎箐箐的人，现在还没抓到……”
他藏了七年，突然又冒头了。
盛玉霄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他可能又要做什么了。
“他们认为，不能因为一个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会到来的预言，就放弃正常的生活。他们信奉科学而不是迷信。”
许霁说完顿了下，又有些不满地说：“于是我提议他们带我一起去亚马孙河，我对养点食人鱼很感兴趣。但他们拒绝了我，说带着我的话，万一他们真出事了，那他们会死得更快。”
盛玉霄：“……”
“我先去赴个约，大舅舅如果回电报平安了……”
“嗯我会告诉你的。”许霁挂断电话，和秘书商量说：“我们还是去阿布扎比养狮子吧。”
虽然接了两通电话，都不是太美妙，但盛玉霄还是有条不紊地先处理完了手里的工作。
然后如他说的那样，准时来到了章家。
盛玉霄和秦邃都没少到章家来。
其实彼此都是很熟悉的。
这也是为什么章老先生选择了让穆荣丰先滚。
说到底都叫“自己人”，不管接下来有什么样的冲突，都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看热闹。
盛玉霄脱下西装外套，挂上一边的扶手，然后礼貌地问候道：“章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
换别人就要说，托你的福，今天身体不太好了。
但章老先生不屑于搞那些。
他张口就问：“你是不是喜欢小鸭？穆荣丰说你想和小鸭结婚。”
盛玉霄猛地扭过了头，四周的声音几乎都听不见了，一块巨石压下来，耳边反复播放的却都是章老先生那句开门见山的问话。
*
漫长的十个小时过去了。
许霁接到了许如英父母的电话：“飞机刚在洛杉矶落地，报个平安。下面要换成南美航空了。”
“听起来就很麻烦，坐私人飞机多方便。”
“不能每次都坐你的私人飞机，还有这么多同事。”
“好吧。”
许霁挂断电话，给大外甥拨过去，但那头却没人接。
“干嘛呢？”许霁嘀咕，“走吧，我们现在就飞阿布扎比，这样等他打回来的时候，就知道没人接电话是什么滋味儿了。”
秘书：“……好的先生。”
与此同时。
章若水登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之前，她还和科穆宁通了个电话：“科穆宁，我在转机点给你买了伴手礼。”
“还要转机？我让飞行员开飞机来接你？”
章若水口吻冷静地问他：“科穆宁，你去的时候坐的是什么飞机？”
“前军用飞机，现在已经是民用了，你坐过的。”
军用以运输为首要条件，机内环境可想而知。
而且一般开这类飞机的飞行员，上手都非常狂野。
章若水叹气：“我不要，我不想像上次一样，屁股都要颠成八瓣儿了。”
“……”科穆宁不服气，还想争辩一下，那是华国的水土不够养人，如果她一直跟着他，坐战斗机都不在话下！
但章若水已经说了拜拜。
科穆宁想了想伴手礼还能不能收到的问题，最后还是说：“好吧，拜拜。”
飞机很快起飞。
爬升，达到预定高度。
空姐来到了头等舱，问：“您好，接下来将全程由我为您服务，这是我们的酒水单，请问您……”
空姐的话还没说完。
后面的空少先喊了一句：“嘿，先生，这里是头等舱，您的位置不在这里，请您退出去……”
一个身材高大，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蓬头垢面地出现在了机舱内。
他哑声说：“我找个人。”
“您要找谁？我帮您语音播报好吗？请您先退出……”
空姐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而变成了一声惊叫。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扭头看见了男人一把捏住了挡在面前的空少的脖子。
男人再度出声，嗓音嘶哑，但这次说出口的却并不是英文。
“我要找……黎小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