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
主依旧还是那个主，令李洲莫名感到，想要说点什么，却嘴角颤抖着，深深的感到无力。
为了保护自己的信徒，主将踏出成神的一步，哪怕将会失去自我也在所不惜。
哪怕保护自己信徒，保护李洲，也许只是主愿意放弃自我的众多理由中第一个。
但当秦重说出“也只有这样……我才能继续保护你们”时，李洲只感觉自己的内心遭遇了重击，难以呼吸，无力且虚弱的沉默着。
李洲只能沉默，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沉默得听着主继续述说。
而主，也继续述说着自己的过往，如约告诉自己的使徒想要知道的一切。
“已经初步领悟重力法则的我，终将沉沦于探究法则极限的知识陷阱，成为名为神明的怪物……”秦重平静的说道。
“我的身体，我的知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增长。”
“名为数据神国的超光速深空飞船，已经在我的脑海中孕育设计，七天后就会完工。”
“我很快就会入住我的神国，开启游历多元宇宙，进入宇宙深空，开始深入研究重力奥秘的神迹之旅。”
“可以预见的天量数据，终将淹没名为秦重的自我，让我变成主宰重力的神只。”
“也只有那些碳基智慧生命大脑中，具有量子干涉效应的记忆信息，那些关于‘秦重’的神经突触数据，会让我偶尔想起自己曾是秦重。”
“那些信息，那些关于秦重存在过的证据，将会跨越时空，成为我在这个宇宙中的锚点。”
“这很重要，足以让我不会因为陷入自我怀疑而消失，不会陨落于失去锚点的迷茫与空虚之中。”
“所以，我是不会忘了你的，李洲……”
“当我作为神明偶尔抬起头，偶尔去思考自己是谁这个问题，确认自己是否善良，或是邪恶时……”
“我依旧会想起你。”
秦重微笑着，与李洲对视，仿佛立刻将要离去，令李洲感到恐惧，想要开口阻止，却又不知如何挽留。
“放心吧，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还有一些时间。”秦重耸了耸肩，一脸轻松的说道。
“我和那些弱小的伪神可不一样。”秦重阅读着李洲的悲伤，语气轻松的想让李洲不要难过。
“不少神明害怕失去自我，将之视为另一种形式的痛苦，甚至是死亡，努力的想要保存自我，为此不断发动战争，扩大信仰自己的智慧生物数量，强化锚点和自我存在的印记。”
“那样的神明，注定是弱小。”秦重不屑的说道。
“他们害怕面对未知，害怕自我消亡，于是拼命的增强自我存在的印记，想要和自己的欲望对抗。”
“他们因此注定弱小……哪怕永生，也注定卑微。”
“火岩神，就是那样弱小的，不敢面对消亡，不敢独面孤独，不敢进入深空，一直在压制着本能渴望的弱小神明。”
“冥神孔苏，则是一个勇敢的，但天赋不佳，注定将在探索灵魂的道路上走进死胡同的可怜女人。”
“而我不同，我天生没有七情六欲，不受肉体的束缚，对于知识有着天然的，近乎本能的渴望。”
“比起那些弱小或可怜的伪神，我不会困于爱恨情仇，不会对自我的消亡感到恐惧。”
“我……终将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
秦重看着自己创造出来的黑色球体，看着其中倒映出来的自己，面无表情的对李洲说道：“所以不必对‘我’的消亡感到惊讶，不要为此难过。”
“‘我’的消亡，只是一种相对的消亡。”
“类似3岁的人类孩童经历成长，成为30岁的成人。”
“从物质层面看，3岁的孩童早已消失，但30岁的成人，在不受3岁的世界观束缚的同时，却仍会记得童年时的片段。”
“所以当我安排好一切，离开这个世界后，我仍会记得你的，李洲……”
“虽然可能只是亿万年中的某个瞬间，但我仍会偶尔想起我们曾经的故事，还有你为我做过的一切。”
秦重看向李洲，与满脸悲伤，不知该说什么的李洲对视许久，摇头笑道：“不要难过，朋友……”
“对于‘我’的消亡，你可以把他看做我移情别恋，如果这能让你好过一些的话。”秦重又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显得自己很没开玩笑的天赋。
“我只是会失去对于现实世界的‘兴趣’，我可能很少再来看你。”
“这样其实对于你我，都是好事。”
“你将不必承受更多责任与痛苦，我将不再被束缚，将进入更加伟大的进化之旅。”
“而且我的消亡和离去，也并非抛弃。”
“凡知我名者，无论是何等神明，无论善良或邪恶，在我的不断进化面前，他们都将瑟瑟发抖，决不敢触碰你们，甚至是他们的信徒，也不敢冒犯你们。”
“类似帕托斯人这样的存在，他们的入侵，对于真神子民的大规模屠杀，将会被我视为企图删除‘锚点’的渎神之举。”
“那样的亵渎，我将会感知到，将会为此愤怒，然后毁灭他们，还有他们的神。”
“所以你们仍会受我庇护。”
“我越强大，信仰我的你们，就越安全。”秦重用鼓励的表情，对满脸悲伤的李洲说道。
“所以不要难过，李洲，在我离开前，我会为你，为信仰我的子民，打造永恒的帝国。”
“你的名字，还有无数牺牲者的名字，都将成为帝国的传奇。”
“生活在以尚智为名的帝国之中，你和你的子孙后代，只要心中仍然记得我，就无人再敢冒犯你们。”
“所以李洲啊……你现在只需待在我的身旁，仔细的看好，属于你们的帝国，是如何在我离开之前的最后七天内崛起的，你静静的陪着我就可以了……”
主将离去，将去完成更加伟大的进化。
而在即将消亡，即将离去前，仍在考虑如何为他的信徒，为他曾关心过的凡人打造永恒帝国。
李洲为此感到难过，对很多事情依旧难以理解，却本能的感到痛苦，仿佛即将失去心脏的又一块，又要失去一位挚友，还是最为重要的那一个……
李洲忍不住的难过，却努力的压抑着，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难过。
只因某种可能性已在李洲心中萌芽。
一个并不确定的可能性，已有雏形，还需确认。
一个能让主留下来的可能性。
李洲为此几次张嘴，想要向主求证心中的“猜测”，却又一次次不敢开口，害怕听到主的否认和反对，终是一直压抑着内心的痛苦，紧闭着嘴唇，什么话也没有说。
但那足以让主留下来，记住自己的可能性，却已不可避免的在李洲心中扎下了根。
他终究会去求证，会去找更多人讨论确认。
李洲心中已经在下定某种决心。
为了让主不被遗忘，为了名为“秦重”的主能永远存在，李洲已经决心去做他所能做的一切。
哪怕毁灭宇宙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