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麻子那后生就不错。他娘得病都是他忙前忙后的，我看家里家外都是他操持。”一位大娘在一旁听了一阵，开口道。
“好什么啊。家里欠了一屁股债。今年的收成又没戏。他们娘俩能不能过去这个冬还不知道呢。”村长媳妇撇嘴。
对于别人的家事，胡清雅向来不太关心。只听了一耳朵，知道三麻子家以前是村里少有的富户。他爷爷当初在镇上开了个杂货铺，攒下了不少家底。
他爷爷死了之后，他爹经营不善，杂货铺就给兑出去了。有人盯上了他爹手里那点钱，就做局让他爹染上了赌瘾。
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娘因为他爹赌钱给气病了。他爹又不负责的跑了。家庭的重担都压到了三麻子身上。
说了这么多，她都还没见过三麻子人呢。好像一直在外面没回来过？
胡清雅这么说，村长媳妇才道“他回来一趟就耽误一天的做工，不知道损失几个铜板呢。所以都是估摸着他娘的药快吃完了，带了药回来给他娘。”
“那他娘平时不是没人管了？”
“又不是病的不能动，自己做饭自己吃呗。”
村长媳妇撇嘴就是因为这。当爹的把钱赌光了，当娘的不知道为孩子着想，还花着大钱吃着药。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养的跟深闺小姐似的。
她上次路过她家看过一眼。家里家徒四壁，三麻子还给他娘买了细粮。
反正就可着这孩子一个人嚯嚯呗。要不是三麻子跟她大孙子差不多年纪，她才不同情呢。
有拖累不怕，不过怎么听着这娘也是拎不清的。
胡清雅在作坊里待了一天，看她们每个人都手脚麻利，没哪里做的不对的，就把这里直接交给大丫负责，她先回去了。
今儿听到的消息也要跟褚榛好好说一说，他想在村里选人没事，有些一看就很麻烦的还是要三思。
回到家里，胡清雅就把这事跟褚榛说了。褚榛有自己的考量，村里人大多身体素质不行，可以稍微教点拳脚用来自保，想要当兵的话选拔就严格多了。他现在还腾不出手来选人。
“又要忙了？”胡清雅听他这么说，就觉得他肯定要忙起来了。想也是，天气马上就要转凉了，他们也要早做准备。
“还需要什么东西，我看看，我有的给你带上。”
褚榛心里有些堵，声音郑重的喊道:“清雅。”
“怎么了？”胡清雅抬起头来。她刚刚在空间翻找，眼神有些放空，这会儿才对上焦。
褚榛把手里握出褶皱的信递给她:“爹派人送来的。”
胡清雅接过来，顺手把上面的褶子抚平才缓缓打开。
“爹这是什么意思？让你去西北？”因为惊讶，她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要知道狗皇帝到现在都没有启用褚家人，摆明了不会再用了。
褚榛现在去西北，直接去到孙家眼皮子底下，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这老爷子四个儿子，怎么偏偏找老小呢。
褚榛明白胡清雅的意思，只是“这也没办法。刚刚秋收过，鞑子那边肯定会南下抢粮。今年雨水不丰，粮食本就减产，要是让鞑子进了中原，西北的百姓就都没活路了。”
褚榛倒是不担心他们去西北的问题。
毕竟在西北经营了那么多年，保住安危还是很容易的。
就是他们才刚刚在这边安顿好，本打算先苟个一两年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这就要出门了。
“我这一去，没有几个月肯定回不来。之前训练的人我都会带走。良宵新训练的这一批还没出师。他们每隔十日便会出来放风一次，你有什么事那天去砖厂找他。”
褚榛生怕自己不在，胡清雅有事求救无门。
“运粮的事，在东北角五里开外有个山洞，你以后把粮食运到哪里，良宵会负责送到粮店。县城那个我不在你去不太方便，就算了吧。”
胡清雅张口，想到她每次出门身边都离不开人又放弃了。虽说在县郊，没褚榛陪着也确实是不太方便。只她哪天去县城的路过隔空补充一二。
“良时我就带走了。这小子虽然看着不太靠谱，但在军中还是有些建树的。”
“什么时候走？”胡清雅心情沉重。
褚榛沉默了一瞬，还是很快道:“明儿一早。”
明儿一早，加上现在的形势，应该是急行军。褚榛想必也想要检验这队人最近训练的怎么样。
胡清雅知道这种情况下带多不如带精，赶紧翻箱倒柜的给他找东西。
褚榛看着眼前忙碌的小妻子，心里暖洋洋的。
他把她一个人丢在在人生地不熟的蜀中地区，她还一心为他打算。
“要不我跟爹说，让他派人过来接你？”
胡清雅一边翻箱倒柜一边直摇头。跟褚榛在一起她愿意，跟褚家人在一块就算了。到时候肯定就被关在后宅了。
每天对着婆母嫂子大眼瞪小眼，她怕自己变成斗鸡眼。
褚榛见胡清雅不乐意，也没强行改变她的想法。她现在天高海阔的，没必要非得让她跟褚家人在一块。再说了，他对于她的自保能力有信心。
胡清雅最后整合了一个大背包递给他。除了药品和一些压缩饼干之类的，还给他带了一瓶种田空间里的井水，能够加速伤口的愈合。
后来想了想又给他装了一些肉干。不过她觉得应该用不到。这么多人要吃饭，少不得打猎。他们应是不缺肉吃的。
“这是脱水蔬菜，你拿开水泡一泡，每天都吃一包。”胡清雅最后准备了一大包的脱水蔬菜。不是方便面袋子里那种切的稀碎的，而是整株整株的。
“唉”抱着嘴里喋喋不休的胡清雅，褚榛有些喟叹“怎么办，还没出门就不想走了。”
那就不走。胡清雅心道。但到底没说出口。
等到用过晚膳，早早的，胡清雅就被拉进了帐子里。褚榛像是把以后的机会都提前预支了，晚上格外的卖力。一直到邻居家的公鸡现在屋顶打鸣，他才如梦初醒，放过她。
“有事记得找良宵，找不到就去镇上找三哥。”最后不放心的看了胡清雅一眼，他才穿上衣服出门。
胡清雅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看着他提着背包出门。
厨房里汤圆提前做好了早膳，褚榛拿了一笼包子，连汤都没喝就走了。
绣珍推门进来“主子要起吗？”
胡清雅轻轻阖眼:“我再睡会儿，你等会去作坊看看，缺什么原料去后面的仓房去拿。”
她的核心技术都是握在自己手里的。有些东西都是她提前做好了放在空间里，等外面用的差不多了再补充。
绣珍也知道胡清雅现在心里正难受呢，答应下来，声音轻轻的推门出去了。
汤圆在厨房里探头，见绣珍对她摇头又缩回去了。
“唉，他们四爷哪里都好，就是不能时常陪在主子身边。隔三差五就消失个没影。”
胡清雅躺着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了一会儿就起来了。
吃了早饭，她溜溜达达的去了作坊。
小作坊被她分了好几块。有做脂粉的，有做肥皂的，也有做牙膏香皂的。现在肥皂的需求量大，加上还需要皂化反应，就都做肥皂。等这一波订单过去才会真正的分工。
大丫正在院子里转悠，哪个奶奶做的不好了，她也会认真的指出来。这些大娘婶子的也不会因为她年龄小就觉得她好糊弄。没看她亲奶奶刚刚还被批评了一顿嘛。人家这叫认真负责。
大丫看见胡清雅连忙跑过来，手上拿着树皮做的纸“夫人，这是我做的记录。”
墨水也是舍得不得用的，大丫拿的是一个小的烧火棍。
胡清雅看着上面模糊的字迹有些无语。“怎么不用纸笔？我记得我昨天给了你一刀白纸。”
大丫像做错了事情一样低着头，两只脚的大拇指动来动去。
“那纸太好了，我，我舍不得用。”
大丫见过哥哥用的纸，最便宜的一刀也要十文钱，写上去还容易渗墨。楚夫人昨天给她的纸光滑细腻，写出来的字迹顺滑无比，她哪里舍得用，昨天就带回了家。
因为她哥哥在县城的官学读书不在家，她娘就做主给收起来了。她原本是打算用哥哥的纸替换的，结果因为哥哥不在，她娘也不让她去哥哥的房间，她手里无纸，只好用书皮代替了。
胡清雅看出来她不自在，也没多说什么。现在不如后世，造纸术刚刚发明没多久，都是掌握在有钱有权的世家大族手里的。平民百姓之所以读不起书，就是因为纸张太贵，他们耗费不起。
胡清雅接过树皮，眼神变了又变。这是构树皮。
她忽然又有了个想法。
这想法成不成，还得看看这山上的构树多不多。
“大丫，带我去找你爷爷。”
在后面做工的村长媳妇闻言坐不住了，起来对着大丫的肩膀就拍了两下“说，楚家媳妇给你的纸被你放到哪里去了？这么好的活计你不好好干，你是想气死我啊。”
“婶子别急。”胡清雅拉住村长媳妇挥向大丫的魔爪“我找村长不是告状的。是有别的事情。”
“真的？”村长媳妇狐疑。她是没看见大丫把纸带回家，不然肯定不会同意。孙子的纸虽然费钱，他们咬咬牙也不是供不起。大丫的前程也重要呢。
“自然是真的。要是告状，婶子就在这里，我哪用的着绕这么大的弯子。”
村长媳妇一想也是，这才放过大丫“楚家媳妇给你的东西你就自己用。不用想着家里。”她一想就知道那纸留给谁了。
大丫眼泪汪汪。她哥疼她，每次抄书挣的钱都会给她带些零嘴糕点。她好不容易有了好东西也想留给她哥嘛。不过她也吃了教训，想着以后拿月钱问楚夫人买，不再擅自往家拿了。
误会解除了，胡清雅就拿着构树皮做的纸跟着大丫去找村长去了。
村长正蹲在河边看水流。见着胡清雅连忙拍拍灰尘站起来“楚家的，你找老汉有事吗？”
“村长，水位有没有下降？”胡清雅不着急开口，先问了下目前的问题。
“下降了有两寸左右。要是再不下雨，明年的灌溉就有问题了。”张老汉叹息着道。
今年粮食都收上来了，好歹是不用愁了。就怕往后一直没雨。
胡清雅抬头看看天空，艳阳高照。明儿又是个好天气。这会儿对他们却算不得好消息。
“村长，这种树，咱们村里多么？”
张老汉接过树皮看了一眼，见着上面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迹，眼神有些怪异“这楚家的看着挺有钱的，就给他孙女用树皮写字？”这字迹是谁的他还是能看的出的。
大丫有些羞愧。她好像无意中破坏了楚夫人在爷爷心目中的形象。
“这树叫榖，结的果子可以吃，叶子也可以喂猪。村里许多孩童都吃过榖树结的果子，味道不错。在后山许多地方都有，你找它做什么？”
胡清雅听到后山多的是，心中一喜。“村长可知纸是如何而来。”
“自然是在书坊里买来…你的意思是？”村长猛的瞪大了双眼。
胡清雅笑而不语。
“闺女，这，你说的可是真的？”村长背着手转了两圈才停下脚步。
“听说造纸术都由大户人家把控，咱们…”村长不傻，知道楚家媳妇说出来就肯定有用着他们的地方，可这事太大了，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叔也不必着急，这造纸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您老要是愿意，咱们就先找着树小小的做个实验。要是真成了，不说别的，村里孩子读书就省了大钱了。要是纸能卖出去，那也是锦上添花。”
村长听了又背着手转了几圈“要钱吗？”
胡清雅想到生石灰。
这东西村里不常见，但他们后面就是山，天然岩石经过高温煅烧就能生成石灰。
她有窑洞，不是什么难事。
摇摇头道“山上应该都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