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有的月光透过残破的玻璃幕墙照进来，给第七层添亮，但这近四十万千米外的反射光与黑暗相比，无疑是杯水车薪。
零碎的乳白色光点投射进来，猝不及防撞到了那圈夺目的金光，如流萤撞日。
那是巫族文字绽开的光芒。
“我们各退一步，怎么样？”
信徒堆里，有人借着黑暗与人群的掩护，试图与祝微烟交涉，在祝微烟放出四比一百的豪言壮语后，邪神信徒们似乎有点动摇了。
“你们放我们走，我们离开欧洲，再不回来。”
他接着说。
这显然是一个很荒谬的提议，哪怕是最蠢的邪神信徒，也不会误判眼前的形式——对面一众型男猛女，手持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在夜深人静之时展开一场蓄谋已久的突袭，甚至没照过面，就干掉了近二十人。
在这之后，对面又信心满满地提出，要四个打一百个，甚至不怕死地在黑暗中撑开金光，成为所有人的靶子。
怎么可能会放自己走？
“我就说，他们会这么做吧。”许然声音响起，“这次打赌我赢了，祝微烟。”
祝微烟撇撇嘴。
说话间，许然已开启了领域·凋零，无形的领域在空气中散开，扩张到十几米，随之而来的，是领域内无差别的体力吸附。
在许然的意念里，几十个模模糊糊的体力源，正朝他输送着体力，这些体力源零零散散分布着，大多静止不动，只有一个体力源，正悄无声息绕过所有人，朝大厦左侧移去。
在浓密的黑暗里，一蓬火星猝然迸发，化开深夜。
这点突兀的光亮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青色的火焰在指尖扭腰跳动，而后弹射出去，像一颗小小的子弹。
火焰静谧穿行，在人缝中照出一条笔直的光路，最终在人群中脱出，投向空空荡荡的某个点。
终点处，空气忽然起了褶皱，一个模糊的人影正从褶皱中狼狈跳出来，试图躲开火焰的袭击。
他打着笔挺的领带，整个身子正像一条蛇那样扭曲地后仰，原本合身的西装从缝线出崩开。
青色火焰熄灭了，许然的身影从火焰里缓缓走出来。
“想拖延时间，转移注意力，嗯？”他挥了一下手里的绝欢剑，“不要想着引爆大楼里的炸药了，起爆装置已经被我们拆除了。”
“也是，当时你们正被闪光弹晃得瞎了，所以看不到。”
许然叹了口气，把绝欢剑狠狠扎入水泥地面，一圈恢弘的火环以他为中心爆开，把那名邪神信徒逼退。
他是第四名高管，灵式是“潜行”。
今天白天，许然对他足足施展了四次“洞察”，才得到这个宝贵的情报。
在乱战中，潜行者可以很轻松地隐藏自身行踪，进行刺杀，因此，在许然几人眼中，这名潜行者的威胁性要比“腐尸”“怒涛”和“血雨”大得多。
“看来，是没得谈了。”
眼见计划失败，邪神信徒首脑没有泄气，他冷冷地下达指令，“进攻。”
战斗毫无预兆地开始了。
数百名邪神信徒，依照自身的理解展开了“身体进化”。
部分长出厚厚的鳞片，厚实程度足以抵御普通刀剑；部分肌肉凸起，以牺牲灵活程度为代价，获得了敦实的力量；少有的几名邪神信徒，手掌脚尖长出长长的骨刺，尖角泛绿，似乎带着毒。
这波邪神信徒，可比朱雀市那波聪明多了，许然随意瞥了一眼，在心头暗想。
此时，那名在他对面的潜行者，身体正在急剧发生变化，合身的西服从内到外被撑爆，碎布条丝丝缕缕，再盖不住膨胀的身体。
土褐色的肌肤正从每个破洞中延伸出来。
那是厚厚的角质层。
表皮细胞们生长繁殖，又在一瞬间死去，层层死皮覆盖住潜行者的肌肤，在一定程度上，这些死皮可以隔绝火焰。
“很有想象力。”
许然忍不住称赞，“身体进化”，确实是一个很全面的能力，除了丑了点，没什么缺点。
但这也太丑了吧？
许然皱着眉头，看向潜行者几乎完全赤裸的上身，在“身体进化”的作用下，胸口处的皮肤被分成一块一块，像龟裂的土地，触目惊心。
几秒钟后，潜行者终于完成了“身体进化”。
他满意地端详着自己丑陋的肌肤，眼神柔和，似乎在看一件艺术品，随后，抬起头，朝许然勾了勾手指。
“你来。”
他朝许然挑衅。
淡红色的火焰从许然周身爆发，他略做了一下热身，扬起绝欢剑，朝潜行者奔行而去，所经之处，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潜行者摸摸手上的猫眼戒指，一柄弯刀凭空出现，他五指合拢，握住刀柄，狠狠朝许然劈过来。
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雄浑的力量和极快的速度。
带着火光的绝欢剑与弯刀相撞，曲线刀刃沿着剑身一点划过，试图劈出缺口，与此同时，淡红色的火焰尖刺从剑尖飞出，袭向潜行者面部。
在第一次交锋中，双方都没有讨到好处，精心打造的绝欢剑上，剑刃光洁如新，没有一丝伤痕，而那枚火焰尖刺，也在碰到潜行者面部后，无功而返。
即使是面部，也已进化出厚厚的角质层。
“你也不怎么样嘛。”
潜行者长舒一口气，哈哈大笑，“四个打一百个，可真是吓人。就凭你这种废物？”
他一边说，一边略微松了下刀柄。
“第一，不是四个打一百个。”许然盯着他的眼睛，竖起左手食指，“而是三个打一百个。在我们原本的计划里，祝微烟根本不会出手。”
他的中指缓缓竖起，“第二，刚才的火焰，只有一千度。”
“第三……”
许然竖起无名指，张张口，似乎要说话，但没有声音发出。
潜行者一愣。
许然身影一晃，从原地消失了。
他正以极快的速度，朝潜行者奔来，火焰由淡红色变为金黄色，又瞬间升温成天蓝色，绝欢剑再次举起，朝潜行者横劈过去。
潜行者仓促之间，举起弯刀，挡住了这一击。
但两枚天蓝色的火焰尖刺已经成型，第一枚击中腹部，烧溶角质层，第二枚准确打在第一枚的印记上，像一条细蛇，钻入潜行者腹部，在腹中爆开。
带两千度高温的火焰爆开，将潜行者的腹部烧出一个空腔，在空腔边缘处，血肉正疯狂生长，炸毁的器官从外向内逐渐形成，再过十几秒，就能愈合如新。
潜行者摇摇晃晃，却勉强保持着站立。
果然比朱雀市的那群信徒棘手多了。
许然这样想着，手下却丝毫未停，一柄长长的巴雷特出现在他手中，许然向后跳了一步，把巴雷特平着展开。
方形枪口一瞬间塞入潜行者嘴里。
“这叫反器材狙击步枪。”许然朝他微笑，“试着身体进化，适应一下这个吧。”
他看着潜行者惊恐的目光，平静扣动了扳机。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在这声响中，许然说完了最后的话。
“第三，你该直接开启透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