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这是新的小千世界的云雾茶。”徐殷将云雾茶给送了过来，云雾茶取自每个小千世界刚诞生时的第一缕云雾制成，拿来泡茶口感十分清新，还有几率体悟到大道真意。因此这云雾茶就算是在修真界的第一大宗门玄天门中也是千年都未必等得到的好东西。
这样的好东西，徐殷自然是拿来孝敬自己的师父了。
时淼唇角微微勾起，“放这边吧，等下我和景尧可以一起泡茶，搭配玉凰酥吃。”
话刚说完，她便看到徐殷露出了难以抑制的难过表情。
时淼不觉一愣，原本的笑容如同云雾般散去，声音带着淡淡的惆怅，“抱歉，我忘记了，景尧已经不在了。”
季景尧在二十年前陨落在天劫之下。谁也没想到在他渡过九重天劫的时候会被魔道真意算计。
时淼当时虽然想要出手将他的魂魄抢下送去轮回，但仍然来不及。在她出手之前，季景尧便自爆魂魄。
她心中明白，季景尧是因为意识到自己被魔道污染，转世后仍然不可避免会被夺舍，成为灭世之魔。他不愿意让她难做人，所以选择自爆。明明他之前还说过要死也死在她手中，让她一辈子记住他。到了这时候，反而舍不得让她愧疚。
在他身陨后，时淼在人前仍然是从容镇定的模样，看起来依旧是修真界中最为可靠的领袖，甚至不曾表露出太多的悲伤。不少修士都以为她其实并不爱季景尧，只是为了感化他，才给他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机会。只有和时淼十分亲近的人才知道，时淼其实是因为没法接受他离去的现实。
徐殷眼眶一红，“师祖，那小千世界法则有些不全，要不您去补全那世界的法则？”
就算是小千世界，想要修补法则没那么容易。不过对时淼这位渡过九重天劫的真仙来说，只是繁琐了点，没什么难度。徐殷也是想让师祖转移一下注意力，别一直想着季景尧。
他已经走了，走得彻彻底底。逝者不可追，若是一直沉浸在其中，她担心师祖会滋生出心魔。
时淼也知道徐殷的好意，没有拒绝，她眉眼弯了弯，若无其事说道：“好。”
徐殷走后，时淼给自己泡了一盏云雾茶，慢慢喝着。
她其实，没有徐殷他们想象中的那么走不出来，她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以前的季景尧就像是空气一样，悄然无声地占据了她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
她喝茶的时候会想他，赏花的时候也会浮现出他为她摘下花的场景……
他无处不在。
对，只要给她时间，她能习惯的。她现在只是还不适应，不适应这种胸口仿佛被挖了一块空洞洞的感觉。只要有新的填充进去的东西，她很快就会抛弃这份后知后觉的悲伤。
云雾茶腾起的雾气模糊了时淼的面容，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甘甜的云雾茶在这一刻变得苦涩起来。
不，苦涩的是她的心。
明明她的身边还有那么人，为什么会觉得那么孤独呢？
时淼很快便去那小千世界完善法则，在有事情做的情况下，她果然越来越少想起季景尧了。
在完善过后，她一个人站在悬崖上看着落日。
即使落日已经看过了无数遍，她仍然觉得好美，那样绚烂的色彩深深印刻在她的视网膜中。
让她忍不住记录了下来。
季景尧如果还在的话，肯定会喜欢吧。他其实很喜欢和时淼做看落日赏雪这些有仪式感的事情。
这样的他很可爱，时淼其实很喜欢，所以才会若无其事配合他。
当季景尧的名字再次浮现时，时淼忽的没了欣赏落日的心情。
原来有些看似普通的事情，没了那个人后，便没了意义。
那之后，时淼将大量的时间用在下洞府、给师门后辈讲解道法等事情上。
仿佛只要用诸多繁琐的事情填满她的生活，她就能遗忘他曾经留下的记忆一样。
时间宛若白驹过隙，渐渐的，季景尧曾经留下的痕迹也一点一点消失。人们逐渐忘记了有位差点成为时淼道侣的前魔尊。
时淼依旧是那个温柔强大的正道魁首，是许多修士心中的白月光。
在成为道君后，她的修行之旅没有停止，仍然一步步向着大道前进。
最后时淼度过诸多劫难，成为了无衰无劫的道君。万年过去，她又成为了能够创造一方宇宙的道果。
时淼开辟了新的宇宙，将时光逆流，从时间的长河中捞起了许多陨落的真灵。
她的弟子、她的徒孙、她的母亲、舅舅舅母……全都是曾经陪伴过她一程的人。只是他们最终都没陪伴她到最后。
即使他们离开了她很多年，时淼仍然能够一眼认出他们来。
最后她将季景尧陨落的真灵打捞了出来，送去投胎转世。
她想着，在新的世界中，她对转世的季景尧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她也为他安排了新的和魔道无关的道路，他不会，也不可能再次成为那位魔尊。
季景尧转世千年后，时淼给自己施加了一层幻术，换了新的容貌踏入她创造的新世界中。大概是因为她来的时间凑巧，这段时间刚好是季景尧顺利渡过大乘期天劫后的一个月。这可以说是这世界最轰动的消息，她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季景尧的名字。
“洛书门的宗主季景尧踏破雷劫，成为了真仙！只用了一千年就成为真仙，不愧是季宗主！”
“洛书门为了这次庆典，甚至拿出了时光果。据说那时光果三千年才能长成，食用以后可以延寿两千年，还能体会里面蕴含的时光大道。”
“太羡慕了，要是能吃上一口，就算是凡人都能一步登天了。可惜我们这样的身份哪里能吃到这级别的灵果。”
“哈哈，虽然灵果吃不到，但灵茶洛书门还是供得起的。一杯灵茶也能让我们延寿百年呢。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配得上季宗主这样的人。听说碧云仙子恋慕他已久，可惜季宗主无动于衷，那叫一个铁石心肠。碧云仙子多美啊。”
“如果不是季宗主并非滥杀之人，我都要以为他修的是无情道。”
时淼并没有去洛书门，而是在附近的一座山上，和洛书门遥遥相望。
她能感应到洛书门热闹的庆典，季景尧被众星捧月着。他永远都是人群中最受瞩目的那个。
她忽的想起一事，如果季景尧吃了那时光果，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吗？
不，他不会的。他是她从时光长河中捞出来的真灵，可以说是彻底重新来过。
知道他这辈子过得好，她也该放下了心中那点不舍和惆怅。
在她正要离去时，季景尧忽的抬头看向了她这个方向。
下一瞬，他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时淼因为他忽然的出现而发愣了一下，然后平静和他打招呼，“恭喜你，季宗主。”
季景尧却只是凝视着她，仿佛只能看见她一样，“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时淼莞尔一笑，“季宗主作为真仙，总不至于记忆混乱吧？”
她语气很轻，“我们没见过。”
季景尧英俊的脸上浮现出少见的紧张，“那我们现在见到了。所以，我可以和你成为朋友吗？”
“我想要当你的朋友。”
明明是交朋友，但他却仿佛在告白一样，那样的小心翼翼。
时淼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季景尧。每次和她相遇，他永远都会对她一见钟情，永远都会爱上她。
只要她点头答应，他就会义无反顾地陪伴在她身边。
她不需要在看落日的时候感到孤独，不需要在午夜梦回时忽然呢喃他的名字。
她胸口的空白也会从此被填满。
反正都是他，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不，还是不一样的。
时淼闭上眼，又睁开眼睛。
即使都是季景尧，甚至拥有同一个真灵。他也不是她想要的那个季景尧。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那个和她一起创造了独属于他们的记忆的季景尧。她对他有过欺骗、有过利用、有过帮助，也有过爱。
是的，在看到这一位季景尧后，时淼终于能坦然承认。
她的确爱上了季景尧，在他离去万年之后。
她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抱歉，我没法和你做朋友。”
她不会寻找他的转世做替代品。
季景尧就是季景尧，是无可取代的。
她不会后悔遇到他，她也不曾后悔自己这一路走来做出的抉择。正是过去的点点滴滴，构成了时淼这个人。
“原来如此。”季景尧这样说道。
下一秒，季景尧的身影化作了碎片。不，不只是他，整个世界在时淼的面前坍塌。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虚幻。
……
时淼睁开眼，在这一刻恍然大悟。
她本以为渡过九重天劫后便成为真仙。原来九重天劫之后，还有一重悄然降落的人心之劫。
如果她沉溺于虚幻之中，神魂便被永远困在里面。最难过的并非九重天劫，而是最后的人心劫。
“淼淼！”蕴华印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时淼忍不住笑了，如果蕴华印要是知道她的人心劫里一直没出现她，她肯定要气得灵果都吃不下了吧。
笑着笑着，睫毛似乎也染上了一点湿意。
下一秒，时淼的手被熟悉的手握住，对方握得那么紧。她也被他清冽的气息包围着。
时淼抬起头，季景尧俊美的容貌映入眼中。他凝视着她，眼中也只看得见她。
“季景尧。”
“我在。”他似乎在通过握手的动作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然而他最多也只敢握手，最多再加一个拥抱。
那人心劫让时淼懂得了一个道理——感情太后知后觉的话，说不定会造成两个人的遗憾。
她喜欢季景尧，季景尧也喜欢她。
那么他们就没必要浪费时间蹉跎。不如好好珍惜彼此的相处时间。时淼多少也猜到了，那个人心劫里的场景，大概是她在地球时如果没有净化季景尧的心后出现的支线吧。该说不愧是人心劫吗？果然能够以假乱真。
时淼唇角勾起了温柔的弧度，眸子中的光仿佛碎金，“季景尧，我好像忘记给你一个名分了。”
季景尧瞳孔微微睁大，差点以为渡劫的是自己。如果不是渡劫，他怎么会幻听了？
时淼柔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所以我们什么时候举办结契大典？”
下一秒，时淼主动亲吻他。
惊喜来得太快。
季景尧呆滞了一秒后，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结束后，他果断说道：“今天就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