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纯并没立即提出辞职。只是他对这间公司终于失望。在离开这间公司前，纯去收一间叫神美的公司对他的欠帐。神美现在也不美了。所谓神美，不过虚伪的幌子，既无神，更不美。神美的老板叫张建舒。纯曾经以为是一个十二分阴损的人。其实是张建舒公司前台吴小姐和出纳张阿香阴损。这两个女人非常丑陋。人又矮又小，脸上长满怪模怪样的几颗大黑痣，嘴总是尖尖地往前伸出去。张建舒的公司两年前欠纯的工资，总想拖着不给。纯去了一次又一次，他们总叫纯等等，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一推就是两年。纯觉得张建舒若大一个公司，总是虚张声势，连自己的一点血汗钱也欠，也赖帐。纯，当然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从不怕邪恶。你越要想拖着不给，他就越要把这份血汗钱收起来。可是那间公司，总有一个奇丑无比的前台，和一个奇丑无比的出纳。每次纯去，前台就不给纯开门。她装着不认识纯。问纯找谁。纯说找张建舒。前台说：不知道！不认识！你走错门了！这个在纯看来无比丑恶的女人，真是令纯气愤。有一次，终于把纯惹火了。纯在那玻璃门外，一面用力地拍门，一面指着门内大骂：张建舒，我操你祖宗！你当什么老板？！你连我不多的几千元血汗钱也拖欠赖账！你真是不要脸！你不要脸！我就把你的脸抹下来！张建舒，你出来，看我会不会一刀把你这差钱赖帐的赖皮狗捅死！、、、、、、骂人当然不文明，可是张建舒公司的做法也实在令纯气愤。纯平时根本就不会骂人。可是正如纯自己说：他们硬要惹得善人起恶心！
张建舒，当然没有出来。纯当时很想把门砸开。但是，他忍了。他知道世界上很多事都还得忍耐。他去找了张建舒公司所在地的管片儿警察扬先生。扬先生跟着他一起叩门，前台才把门打开。张建舒也才接待了民警。他当然不是接待纯，但他不得不回答纯的问题。他欠纯的钱。那是纯两年前给他干了活的血汗钱，他不可能也不应该不给。于是，他给纯定了时间，说什么时候把钱给纯。可是，后来，他们又用一个叫郑建利的人来抵挡纯的收帐。因为郑建利五大三粗。是一个野蛮的角色，看上去很会打架。但是，这个郑建利，却有虚边边被纯捏着。他曾给纯一单活做，却向纯要了5000元回扣，这无论如何也算贪污；另外，郑建利想压住纯，纯却不怕邪恶。他说：郑建利，你不要太过份了！否则，我要你把5000元回扣也吐出来！我之以答应给你5000元回扣，主要不是看你太恶，硬要敲诈我5000元钱，而是看你也养儿养女养家糊口，多不容易。可你不要再做小人！你再做小人，我可要和你过不去！郑建利被纯镇住了，不敢再替他公司赖帐。他说：给你吧给你吧！该给你的钱都给你！可在约定时间，他们又推迟，叫纯过些天再去。过些天，纯去了，丑陋的前台吴小姐依然不开门。纯给郑建利打电话：你们公司的人素质怎么这样低下？你马上给你们出纳打招呼，叫他把这个问题给我解决了！
纯是有决断的，也勇敢，干练。可是丑陋的出纳张阿香，一大早又躲了出去。他们差纯的血汗钱，不敢说不给，否则纯会采取措施，采取行动，给这种赖皮狗一点颜色看，让他们造成更大的损失。可是，张阿香、吴小鸡这类中国人中极少数丑陋者，待人一点也不友好，一点也没良善之心。她们不敢说不给。可她们就是要拖三拉四，故意浪费纯的时间。他们简直不明白，他们这样做，是多么丑陋！多么地邪恶！多么卑劣！魂灵是多么肮脏！当然，后来一位打扫卫生的妇女把门打开了，纯当然要到他们写字楼去等。他坐在门口前台外的沙发上一面看书，一面等。纯开始还有耐心，后来就觉得时间浪费不起。他们是故意在拖拖拉拉浪费他的时间。他不得不打张建舒的电话。张建舒说：不是给你了吗？纯说：什么时候给我了？张建舒道：我问他们，他们说已经给你了。纯说：他们上个月推到这个月，这个月推到上周一，上周一我到你公司又推到周五，上周五我来又叫我这周一。这周一我来又叫我今天，今天我来又叫我什么时候来？张建舒道：那你就改天再来吧。纯终于又火了：开玩笑！你以为我是三两岁的小孩子？！
张建舒被纯指名点姓骂过，当然知道纯不是那么好捏的软桃子软泥巴，因此态度温和了些。他说：我打电话问问，看她回去没有。没回去，你等一等。纯说：好吧！谢谢！再见！纯当然是一个很懂礼仪的人。可是张建舒公司的员工，却总是小人做态，多么丑陋！遇上中国这样少部份丑陋的人，纯也只得忍受。当然，是可忍谁不可忍？一个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如果他们实在太过份，纯当然会采取措施。他不可能永无止境地等下去。
但是，纯没想到，脸上有几粒拇指大的黑痣的吴小姐，真是丑陋得出奇。纯在那儿坐着等，她也不让。他走到前台，说：滚出去！他们没回来，你不能在这儿坐！我们公司没地方让你坐！这个矮小的女人，无论从样貌还是从内心都多么丑陋，多么地让人恶心！纯略抬起头，想说什么，没说。他抿紧唇，当然显得非常愤怒。但是他隐忍了。因为他觉得像吴小鸡这样的前台小姐，本来就多么无知。像恶果一样，邪恶丑陋而又无知，你虽然看到她们都恶心但你不必和她们计较，否则就是你自己无知。纯想：猴子只是猴子，至今还没进化成人类。看来，猴子不可能进化成人类了。一个人与猴子去计较，当然是一件好笑的事。面对猴子，你除了忍受，还得宽容，还得有爱心，希望它们某一天进化成人类；只是这样的猴子偏偏披着人类的外衣，冒充高尚的人类，想颠覆人类的文明，让他们的丑陋大行其道。这倒是人类不可忍受而不得不愤怒的事情。
纯不再理丑陋的前台吴小鸡。吴小鸡却要在纯面前逞狂耍威风。她抓起电话打到物业管理处地处去：保安吗？请你们上来一下，这儿有一个疯子，不明不白地闯进我们的公司，不知道他要在这儿干什么！
保安，很快来了，个个手里捏着黑胶棒。这些保安，不知道对付疯子用不着也不该用黑胶棒。如果真是疯子，也不该他们管。他们应该立即通知民政局或公安部门，实行人文关怀。但是，他们没有这样。他们是发众取宠的做法。他们走到楼道时说：妈的！好久没打架了！弄！给我弄凶！他们是浮躁的，看起来也很凶恶。可是，看见纯，他们又凝然地站住了。纯来讨血汗钱，丑陋的吴小鸡叫他们来驱赶了很多次。纯是理智的，也不十分地笨。他不会和一群失去理智甚至根本就无理智的黑胶棒去打。这不但等于鸡卵碰石头，简直就有些愚蠢。他只是不卑不亢地问保安：假如你们的老板欠你们的工资，你们会不会去要？他们的回答是肯定的：要！因为他们也是来南市打工，也要赖以劳动报酬获取生存的权利；他们也有一颗鲜红的人心，家中也有父母要自己寄钱回去瞻养孝敬；也有妻儿要自己抚养。他们做保安，付出了时间精力生命，也是为了生存，为了养家糊口。他们不可能说谎，说老板差他们的钱他们不要。因此纯说：既然老板差你们的钱你们也要，那你们就回去吧。我这是来要我的工资，要我的血汗钱。黑胶棒，想要打架，一时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对手了。尽管它冷，硬，现在却像泄了气的皮球。黑胶棒，随着红衣的保安转过身，齐步走，回去了。前台吴小鸡，当然也如泄了气的皮球或黑胶棒，有些尴尬，有些失望。只是恶女人出纳张阿香小姐不知何时回来，纯不知要等多久。未必她们又要逼得纯动怒？
中午，张建舒回来了，也回来一群男男女女。那些男男女女，其实佩服纯的勇敢。要不勇敢，那些血汗钱怎么能收得回来？如果张建舒也欠他们的工资呢？他们未必不勇敢去要？
直等到下午，丑陋矮小的女人张阿香才回来。她翘着尖嘴巴，来回地走动：那个来讨钱的人呢？像这样的小姐，和前台一样，一般都是被称为恶鸡婆的。她当然看见了纯，也明白了纯的目的。知道纯不允许她害得再跑几趟了。一个人的忍耐总是有限。超过忍耐的极限，纯一定会发火。那场面当然不好收拾。她再恶劣，也总不愿往自己脸上扣屎盆吧？她即便往自己脸上扣屎盆，也总不愿吃屎吧？想到这儿，纯禁不住笑了。果然，丑陋的张阿香小姐说：把钱全部给你！以后不许再来胡闹！那钱，说是全部给纯，其实张建舒赖帐，他给纯打了折扣，纯同意了，也忍让了。因为这些年到处流行着一句话：差钱赖帐总是爷。大凡共同的名字叫赖大爷吧！把部份钱到手，总比一分一文收不回好，即便相比实际应得大打了折扣。
打张收条！丑陋的恶女人张阿香小姐把一张白纸给纯，向纯吼。纯写了收条，她又要纯改。分明的欠帐，她却不许纯写神美公司欠帐二字。纯想，看来他们还是有一点廉耻心。多少也收回一些欠帐，改就改吧。因此改了，收了钱，往外走去。丑陋的张阿香却在身后说：以后不许再进我们的公司来闹！纯想：算是了决了。我是一个爽快干练的人，谁还会再想进这样的赖皮狗公司？
这天收帐，因为张阿香故意拖延，又耽搁纯一天时间。纯当然忍受过来了。纯想：生活中需要忍受的方面太多了。如果某一天以后，谁也不会再忍受什么，这个世界肯定比这一天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