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一个熟悉的磁性声音在背后响起。
夏芷身子一震，回过头来看到穿着米色家居服的顾正初。
他没有戴眼镜，短短的额发抵在头前，清朗眉目，高挺的鼻梁，五官俊美之中带着一点削薄的硬秀。
“嗯，我睡了多久？”
“也就七八个小时？”
一看墙上的钟，已经十二点了。
夏芷第一反应是，现在回寝室来不及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睡衣。
顾正初赶紧解释。
“衣服是我让钟点工阿姨帮你换的。”
夏芷略微点头，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声响。
太饿了。
顾正初笑了笑，走到冰箱前，打开查看里面的食材。
“煮碗面给你吃吧。”
他拿出一个番茄，一把生菜，一个鸡蛋，还有一袋拉面。
“你会做饭吗？”夏芷不敢相信。
顾正初一边洗菜，一边回答。
“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吃的。不能说做得有多好，但肯定不会吃死人。”
暖黄色的灯光铺洒在厨房里，番茄切得碎碎的炒出汤汁，面条下进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很快，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番茄鸡蛋面端到夏芷面前。
顾正初拿了筷子给她，坐在一边看着她吃。
“小心烫。”
夏芷撅起嘴，慢慢吹凉面条，一口接一口地吃着。
一碗面全都吃完了，连汤都喝了一大半。
“吃饱了吗？”顾正初一只手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问。
“饱了。顾先生，你做的饭很好吃。”
第一次得到别人这样的夸奖，当然也是因为他第一次做饭给别人吃。以前都是自己做给自己吃，有其他人在，他就会叫外卖，或者出去吃。
孕妇吃外卖不太好，他也没时间天天给她做饭，看样子得找个做饭的人回来。
“我趁你睡觉的时候去买了点你能用的东西，你去看看还缺什么，我们明天一起去买。”
顾正初把夏芷领到衣帽间，指着阿姨收拾好的那些东西。
“这么多？”
夏芷看桌上那么多瓶瓶罐罐，看起来好像都很贵。她平时没有化妆的习惯，洗脸只用清水，然后涂一点宝宝霜。
这些东西她都不太会用。
衣柜里一排崭新的小洋装，也不是她上学能穿的。她还是比较习惯穿卫衣。
“谢谢你，顾先生。”
哪怕都用不上，她也发自内心的道谢。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搬来我这里住，还是回家住？住学校宿舍肯定是不方便的。”
“我不回家。”
家里没有她的地方，她也没法面对家里人。
林月娥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要不是因为怀了你，我至于过成现在这个样子吗？都是你毁了我的人生！
现在她要走上和林月娥相同的路了，只是她似乎运气好一点，孩子的爸爸愿意负责。
“好，那你就在这里住。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不是坏人。”
“我知道。”
那天晚上要不是顾正初把她带走，她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
“在……肚子明显之前，你可以继续去上学，后面我会帮你办休学手续。”
“好的，等孩子生下来……”夏芷哽咽了一下，强忍住想哭的冲动，“我会自己离开的，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
她没有能力养孩子。顾正初看着经济条件不错，人又温文尔雅，似乎还很有学识。
孩子有这样一个爸爸，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顾正初微微蹙眉，什么也没说。
他把碗筷放进水池里，等明天阿姨过来洗。
“不知道你现在还能不能睡得着，我拿本书给你看吧。”
书架上全是经济类法律类的书籍，很多还是英文原版，找了半天才找出一本中文版的哈利波特，是他小时候看过的，从顾家大宅带过来的。
厚厚一本，里面还有他做的笔记。
“你竟然也看这个？”夏芷想象不到顾正初会看儿童文学，他长得一副生下来只看专业书的样子。
“我也有童年。”
夏芷接过书，抿紧嘴唇，似乎有话想问。
“你是不是想问我多大了？”顾正初看穿她的小心思。
夏芷点头。
“还有两个月，三十整。”
对于她来说，年纪确实是大了一点……
他从来没觉得年龄能代表什么，更没有觉得自己年纪大了。
可是面对夏芷，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年龄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危机感。
“还好还好，不是很老……”夏芷声音弱弱的。
顾正初苦笑，老？在她面前确实是老。
“我还要工作一会儿，你拿着书自己回房间吧。要是不困就看看书，困了就睡觉，明天早上我们再一起出去采购点生活用品。”
“我明天早上有课……”
顾正初查看手机上的日程表，下午应该可以挤出两小时。
“那下午两点我去你学校接你。”
夏芷回到主卧套房，轻轻关上了门。
她打开灯仔细看了一圈房间，整体色调黑压压的，除了床和床头柜什么也没有。
空旷的简直能在里面翻跟头。
她的衣服整齐地叠放在床头柜上，手机摆在一边。
拿起来一看，十几条未读消息。
里面有十条是宿舍群消息。
赵青：“芷芷你今晚不回来吗？寝室熄灯了哦。”
黄婷婷：“不会又去酒吧顶班了吧？太危险了！你那个兼职认识的朋友靠不靠谱啊，怎么老是拉你去顶班。”
吴晓恒：“是啊是啊，你看到了回个消息。有事打我们电话。”
被人惦记的感觉，又温暖，又心酸。
夏芷抽了抽鼻子，回复：“姐妹们放心，我回家了。”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给她们添麻烦，不想让她们担心。
还有两条是林月娥发来的语音。
“你个死孩子连你弟弟的钱都拿？你到底要不要脸啊！别人当姐姐，供弟弟上学，给弟弟买车买房。你当姐姐，连你弟弟买复习资料的钱都拿！”
“你以后也别回来了！我真怕哪天家里都被你给搬空了！”
她熄灭屏幕，把手机倒扣放在床头柜上，眼泪悄无声息地流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