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意安回头望向我，目光温和，“还有何事？”
其实我是想问问他跟贺钊有关的事情，但眼下这种情况，话都到嘴边了却问不出口。我总不能说自己怀疑他给贺钊又了什么新的指令，就算是御龙卫的任务，那也是贺钊自己的选择。
更何况我是以什么立场问这种问题，我们是什么关系？
念头百转千回，最终我微微哑着嗓子轻声道，“你忙完了的话，还能来看看我吗？”
这会儿已经不早了，皇帝应该早抱着爱妃进入梦乡了，也不用他这个大太监贴身伺候，我的话听起来像是小女孩撒娇，在他面前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所以，他勾唇一笑，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方意安前脚才走，彩茵后脚进来问我醒来之后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御医过来瞧一瞧。
我摇了摇头，示意让她去休息，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等外面没了动静之后，我本来以为自己会失眠的，但事实上半天的马车颠簸，身体疲累再加上舒适的环境，很快我就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睡眠质量真是好，不过半夜方意安过来的时候，我还是醒过来了。
“吵醒你了？”他坐在床边，轻声细语地跟我说话。
这场景有些梦幻，我半睡半醒之下只觉得他从来没有对我这么温柔过，迷迷糊糊就滚到床榻内侧，还拍着自己旁边的空位示意他躺到我身边来。
“本来见你睡着，我打算就回去了，可又怕你醒来以为我没来，怨我说话不算数。”他和衣躺到了我边上。
我将身上的被褥拉了起来，把他也裹住，闭着眼就贴了过去，只当他是人形大抱枕，手脚并用地圈住他，就继续睡了。
“你让我过来，就没有什么想与我说的吗？”
虽然我确实听见他说的话，但脑子迷糊而迟钝地分析了半天也给不出反馈，如呓语一般嘟囔着自己都不知所谓的东西，只是下意识地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
“你想好问我要什么了吗？”
想要什么？
“想回家。”我想念自己如狗窝一般的小家，想念方便自由的现代生活……想着想着就开始真的做梦了。
在梦里，我回到了现代，还换了一份工作，跟新结交的朋友聊起自己穿书的经历，“你敢信，我真的穿越到了一本小说里！简直做梦一样！”
人在做梦的时候，一般都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直到醒来前一刻，我还在吃冰淇淋，是最喜欢的香芋味。
睁开双眼，看到脑袋顶上的床幔，再一扭头看见拔步床架上的精致雕花，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
“公主可算醒来了，刚刚淑妃娘娘那边还派人过来问呢。奴婢现在就伺候您梳洗吧。”彩茵的声音将我的意识彻底拉回到现实，我咂了咂嘴巴，坐起身来，仿佛口中还残留着冰淇淋的香甜滋味。
喜欢的东西，隔了这么久，我都以为自己快忘记了。
这么一大早的叫我过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只是几个人坐在一起赏花。
皇帝似乎跟贺钊单独有什么事情，所以我同淑妃、丽妃还有嫣韵县主凑到了一块，不知道她们心里都在想什么，反正我已经很努力收敛着自己不耐烦的心思。
淑妃倒是不见外，跟嫣韵县主聊得火热，而丽妃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闲扯，她问话我答话，态度不算多热情，也没有打消她主动与我攀谈的积极性。
后来淑妃提议，我们四个人玩叶子戏。
我一听就头大，以自己不会为推脱并不想参与，她们几个倒是来了兴趣，一听我不会，嫣韵县主自告奋勇说她来教，让我坐到她旁边来学上几把。
我在心里倒抽凉气，努力回忆着书里嫣韵的结局是什么来着，眼前的人笑脸盈盈，可一点都不像什么恶毒女配啊。她不会是被人替换了吧？
反正最后我也推辞不了，只好坐到了嫣韵身旁。她一边打牌一边跟我介绍着规则玩法。这玩意儿据说是麻将的鼻祖，但我就是不感兴趣，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全程心不在焉都在想着原来的剧情如何，眼前的人变化为何这么大。
难道是因为公主府遭逢巨变，起伏的人生，让她放下了徐长安，真正收了心思，要跟贺钊做长久夫妻？
我的目光落到嫣韵的侧脸上，要我是个男人，面对这样的美人，恐怕也难以招架。
嫣韵年纪虽然比对面坐的丽妃要大上一些，但客观来说，两人都是难得的大美女，搁现代，就是随便几张街拍放上网就能吸粉无数的。所以长得好看的人，如果想要重新开始，总是会轻易地得到原谅，更何况她有皇家血统，以前做的恶行又有人顶罪，怎么样都不会清算到她头上。
只要她收敛脾气，皇帝再稍微表示一下，她依然可以做天之娇女，拥有美满幸福的人生。
袖子底下的手掌不自觉地攒紧了，指甲都嵌到肉里有些刺痛。
要不是她，也许这会儿我还在镇北王府里跟司徒珏商量着怎么和离，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跟改换身份的“贺钊”重逢……
难道是嫉妒了？不至于，不至于。
“荟妹妹，听懂了吗？”嫣韵忽然扭头望向我，我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赶紧堆出假笑，“可能是我太笨了，怎么听都觉得好难。”
“在玩什么呢？”贺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大步流星地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分别跟两位娘娘以及我，态度淡然地见了礼，便绕到嫣韵县主的旁边，旁若无人地揽住她的肩膀，附耳与她说悄悄话。
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惹得嫣韵娇笑连连。
丽妃跟淑妃的表情都很有趣，而我维持着刚才的假笑，脸颊微微酸痛。
他从进来到现在，只快速在我身上扫了一眼，就再没正眼瞧过，哪怕近在咫尺，却仿佛我整个人不存在，或者说这屋里其他人都入不了他的眼，他只看得见嫣韵一人。
如果这世界有一本关于御龙卫密探为主角的故事，他们俩才是男女主，而我只是无关的路人甲。我们之前的过往，像是作者写错推翻的废文，好像压根都不存在，全是我一人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