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凡微微一愣，摆手道：
“还是让她尘归尘土归土吧。”
哪知龙千雪却笑道：
“我想看看，历经生死之后，这个人会不会真心悔改。”
姜凡顿时无话可说，其实他明白，龙千雪之所以如此，目的是为了一场观道。
观自我、观众生、观天地。
所谓观众生，也自然包括了鬼物。
平日里鬼物难寻，此时也算是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场机会。
姜凡不再阻拦，任由龙千雪施法。
龙千雪双手掐诀，一幅阵图凭空而生。
阵阵阴风吹起，随着灵气的注入，邱婷婷那一缕精神力仿佛种子一般，开始生根、发芽、成长。
最后逐渐幻化成一个人影，赫然便是邱婷婷的模样。
龙千雪这一手施法虽然让邱婷婷灵魂显形，几乎顷刻间提升到了阴灵的程度，化为真正的鬼物。
但其实却是在拔苗助长，等术法时间一过，便会彻底消散。
邱婷婷一阵恍惚，神智尚未完全恢复。
当她看清楚龙千雪和姜凡的样子后，顿时眼神大变。
身上的怨气和煞气肉眼可见的升腾而起，她的灵体开始出现变化，脸色变得惨白无比，双目凸出，嘴唇乌青七窍之中都在往外冒出粘稠的水渍。
整个房子里的温度似乎都因此而下降了好几度。
“贱人，我要你死...”
邱婷婷的鬼魂朝龙千雪飞扑了过去，样貌极其狰狞，正是她死时的样子。
龙千雪秀眉一蹙，身上骤然爆发出一阵金光，邱婷婷尚未靠近她身前三尺，便被直接弹飞了出去，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你可看清楚，你当初为何而死？”
龙千雪看着邱婷婷娇声呵道。
身形飘忽不定的邱婷婷忽然顿住了，她终于想了起来，当初自己就是来见了龙千雪一面，便恍恍惚惚，陷入一个似梦似幻的情景中。
在梦里，她受尽千夫所指，百般折磨，为了逃避，她选择了跳江自杀。
没想到自己真的死了。
“是你？是你做的？”
邱婷婷恶狠狠的问道。
她又望向一边的姜凡，双目不觉间留下两道血泪。
“姜凡，你好狠的心，竟然让这个女人弄死我，你怎么不给我报仇？为何不替我报仇？”
姜凡脸色平静，心无波澜。
如果放在他成为超凡之前，或许他还会有那么一丝不忍，但此时，他的心境早已超脱凡俗。
邱婷婷死的可惜吗？对于她自己来说自然是的，可对于龙千雪，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她死有余辜。
只是她到现在依然执迷不悟，心中的恶念和怨念，依然还是那么强烈，这让姜凡和龙千雪都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在他们这些修行者看来，生死之间虽然有大恐怖，但却亦有大机缘。
历经生死，往往能悟常人所不能悟，得常人所不能得。
可目前看来，邱婷婷并没有任何感悟和自省，反而因为鬼物的阴气，让她变本加厉。
如果真的让她这样的人成为了厉鬼，恐怕带来的祸患远比她生前大得多。
姜凡微微叹道：
“邱婷婷，你本善良，受世俗毒害，丢失本心，如今业已身亡，顷刻间便会烟消云散，为何还不能悟？世间种种都已与你无关，不如放下，让自己干干净净的离开这个世界。”
邱婷婷一愣，瞬间，双目如血，一身漆黑煞气肉眼可见。
“我要灰飞烟灭？不我不要，我要恨，我要诅咒你们，诅咒你们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姜凡微微摇头。
看向龙千雪道：
“雪儿，你也看到了，世人之所以沉沦，皆因本性难改，并非生死之磨砺可扭转。罢了，让她去吧。”
龙千雪点了点头。
“无趣...”
龙千雪淡淡说道。
随后她撤除了术法。
邱婷婷脸色大变，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正在逐渐消失。
这一刻，她是真的慌了。
她拼命挣扎，拼命哀求，但依然无法阻拦消散的命运。
到最后，邱婷婷似乎也认命了，她停下来挣扎，身上的怨气和煞气也渐渐淡去。
在消散前最后那一瞬，龙千雪和姜凡似乎都看到她褪去了一切的负面模样，竟微微一笑，朝他们招手。
那一团残留的精神力终于还是彻底消散了。
姜凡也感觉到，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牵连，也因此断绝。
回想着邱婷婷最后那一幕，姜凡不禁呢喃道：
“那才是她最初的样子...”
龙千雪轻轻一叹。
“有多少人真的能做到，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呢？”
“初心最难守护，大多数人的理想和愿望都是随着时间和经历的变化而变化的，欲望同样如此。”
“出身起点不同，注定走的路和结局就会不同。”
“有的女人天生命好，幼年父母疼爱，长大后嫁个好人家，无需努力就能幸福一生。有的女人天生善良，但人世间的万千苦难，却一样不落。”
“邱婷婷虽然咎由自取，但其实，我们都没有资格去说她。”
“相比而言，或许只是因为我们更幸运而已。”
龙千雪难得会有这样从凡人视角而发出的感悟。
不过关于她最后一句话，姜凡却并不完全认同。
“我们确实更幸运，但到底是因为幸运而造就了我们，还是因为我们才有了这份幸运，我想这之间的关系还不一定。”
“总有人在污泥里挣扎，最后依然还能盛开出洁白无瑕的莲花。”
“你能说，他们是幸运的吗？”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姜凡说完，便直接离开了这间曾属于他的房子。
这一去，也算彻底了却了这份因果。
龙千雪回味着姜凡的话，最后也不得不微微点头，深觉言之有理。
离开小区后，姜凡站在门口看了一个方向，心中似乎有所感应。
“原来我还是在意的。”
他没来由的自言自语道。
龙千雪牵住姜凡的手，笑着问道：
“还有什么事要处理？跟这个一样吗？”
姜凡笑了笑道：
“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想起来有些意难平而已。”
姜凡拿出电话，翻找了片刻，随后拨通了一个存在手机了许久的号码。
“喂？姜宗师吗？”
“你好，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