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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居寺的僻静禅房内，绿芜倚窗驻立，更深露重容易染上湿气，白露给她披上斗篷，灯光下她面容静谧又恬静，莫名让人觉得安宁和怡然。
白露不太明白。
分明是分别和离开，为什么姑娘看起来并不伤心...
当日在云居寺与四阿哥相见，她便明白自己到了离开的时候了，不能因为她坏了殿下筹谋的一切。
而且，她也有拖延了许久，亟待去完成的事情。
白露陪她倚在窗边，注视着头顶圆盘似地月亮，心中不自觉开始好奇。
也不知道江南的月亮有没有这么圆，这么大？
“姑娘，江南是什么样子呀？”
能长出她们姑娘这样美貌女子的地方，肯定是风景很好的地方吧？
像是话本子说的洞天福地？瑶池天台？
“江南......”
殿下问过她是否思乡...
若曦和十三爷也问过。
绿芜注视着窗外的夜色，神情温婉又怀念：“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江南...
是个好地方呢。
......
次日清晨，一记快马于城门打开的第一刻飞奔而入，划破了残余的浅淡夜色，揭开了朝阳的序幕，天色焕然一新。
参天的菩提树在晨曦清雾的笼罩下更显得郁郁葱葱，与天际绵绵的云雾缠绕在一起，肃穆又飘渺。
早在他到达之前，绿芜便出来等候，此刻见了人，有些惊喜：“见过十三爷。”
天色初霁，十三在晨雾朦胧中见到了想见之人。
却只是为了告别。
十三有些苦涩，把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这是...江南送来的...”
白露有些好奇。
她们姑娘特意等了三日，便是为了等那位从江南送过来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宝贝。
“多谢十三爷。”
绿芜接过锦盒打开，入目是一片璀璨的雪白。
盒子里放着一枝盛开的正好的雪白山茶，花骨朵拥拥簇簇抱成几团，清新脱俗，无比动人，娇嫩的花瓣形状优美，中心有黄色的花蕊，犹如一颗颗璀璨的明珠，给京城萧条的秋景增添了十二分的亮色。
盒子里有一张信笺，字迹清晰。
‘虽然临近秋日，但乌程的茶花仍旧开得灿烂，特折一枝与卿卿共赏。’
绿芜不自觉想起殿下离京前说过的话。
那夜她突然生出的勇气坦白了自己的身世，她是浙江乌程人氏......
那时他想来明白了一切，沉默了许久，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乌程是个好地方。”
胤祥也看到了那张信笺。
太子快马加鞭，从绿芜的故乡，为她捎来了一枝春色。
“为何执意要走？”
如他所料，太子知道一切。
他也确实许下了承诺，这枝璀璨的白山茶便是承诺之一，太子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大业会不会因为绿芜的身世而有所影响。
但绿芜却执意要走...
她面上不自觉地浅淡笑意和缱绻让人移不开视线，她与太子这般情深...
他有许多想问。
“是四哥说了什么...”
语气有些艰涩：“还是说，你为了太子才执意要走对吗？”
绿芜怕她会连累太子吗？
所以抛下一切要离开京城...
“十三爷...何出此言...”
看着他难得冷硬的脸色，绿芜轻叹一声，拿出了锦盒中另一张信笺，是若曦的字迹。
【绿芜，江南风景真的好看，我喜欢这里，你的礼物我已经买好了哦。
ps：那枝山茶花太子半夜骑马去乌程亲自摘的，很好看哦】
有几个符号实在古怪，但确实是若曦能写的出来的书信。
知道十三爷定然有此一问，绿芜已然做好了准备，神色释然，但还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对。
他关心则乱，只当自己是为了太子才执意要走......
但.....
她是为了太子，却也是为了十三爷与若曦...
更为了自己。
“十三爷也知绿芜身世难堪...身世此时现于人前落人话柄，无论是对殿下，对若曦还是对十三爷您，都有影响......”
“绿芜惭愧于先前的懦弱，此番关键时刻，不敢再以此冒险......”
挚友和爱人...
她都割舍不下。
绿芜目光清澈温婉，却异常坚定：“再者...绿芜也有必须要离开京城去做的事情。”
“事毕之后，绿芜便会归来。”
十三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被她那小丫头小心翼翼地请上马车的两幅牌位。
他记忆中的绿芜，一向是忧郁和柔弱的，第一次见她这般坚决。
他最终没有再说话，沉默着将人送上了马车。
......
马车在京郊出城。
十三在城门伫立，等待着城门开启。
晨光熹微，他注视着女子恬静的面容，目光贪恋又不舍，却最终没有在说出任何挽留的话。
她执意要走。
且许诺了还会归来。
如此便够了。
只是在她临上马车，车帘落下之际，十三最终开口。
他最终还是不忍心让她带着遗憾离别。
“绿芜...若曦与太子...你有什么话要转达？”
“有劳十三爷...替绿芜向若曦致歉。”
她精心挑选的礼物怕是不能及时接收了。
还有太子...
“届时，劳十三爷替绿芜祝殿下大业有成...”
胤祥有些怔愣。
绿芜握着手里的山茶花枝，鼻尖是浅淡的花香和草木混合的清新香气。
浅笑嫣然。
太子会赢。
她从不曾怀疑这一点
只是遗憾不能亲眼见证。
......
胤禛在茶楼二楼临窗处，看到了送别的十三。
也看到了那一席青衣的女子，她手上拿着一枝雪白的山茶。
美人面，灿茶花。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京师苦寒，这般花卉在这紫禁城里开不了多久，即便是再技艺高超的花匠，也培育不出和南地一般璀璨的山茶。
想来这便是她等了三日，要等的东西。
一枝万里迢迢，从江南捎到紫禁城的山茶花。
的确是灿烂至极。
马车在清晨朝阳撒下第一抹光辉时出了城门，踢踢踏踏的马蹄声随着距离稍远逐渐消失在耳畔。
渐渐连那马车的影子也看不清晰。
不远处，十三还站在原地城门口，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出神。
胤禛转身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就如来时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