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我完成任务了。”秦泱仰起惨白的小脸。
楚西宸那一剑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她的手臂被刺伤，流了大片的鲜血，显然是失血过多的状态。
“做的很好，先去处理伤口吧。”谢南醉轻声道。
秦泱这一次做得很好。
哪怕她并未亲眼所见。
可从一个心思一眼便知采药女，在短短十几日的成长到可以骗过楚西宸的地步，已经很厉害了。
她也不会止步于此。
秦泱得到谢南醉一句认可，面上绽放出一抹笑意。
紧接着便被护着她回来的两名潜山卫带走去寻医师治疗。
谢南醉则是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重骑冲杀上前，将楚西宸带来的八万军队冲散。
此次前来她是奔着要楚西宸死的打算，所以一共带来了十二万重骑，加上谢家军兵分三路，中路这一路留下八万，一共二十万。
对比楚西宸的八万，这十二万重骑和八万轻骑，足以让给他带来致命的打击。
楚西宸带来的这八万是中溯国的兵，这些兵马都经过强而有素的训练，冲杀起来气势倒不输谢南醉的潜山军。
谢南醉的目光在人群中飞速掠过，寻找着那一道玄色身影。
很快，便看见正陷阵冲杀的楚西宸。
几名混在潜山军中的潜山卫都是直奔他而去。
楚西宸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不似从前厉害，但他的武功，倒也不算差。
在数十人的围杀之中，竟还算得上游刃有余。
谢南醉唇角轻翘起，忽地拿起挂在马背上的强弓。
拉弓搭箭，箭尖直指向楚西宸。
她闭着一只眼瞄准，看着那人为躲避致命一击，翻身下马挥出一剑。
紧接着在避开了那一剑后，又跃上马背。
就在其坐上马背的那一刻，谢南醉拉弓的手一松。
长箭破空飞射而出，寒光乍现。
楚西宸敏锐察觉到身后靠近的危险，忽然向下一俯身，凭借本能，将握剑的手腕一转，向后劈去。
他的反应已经很快，然而谢南醉的箭要更快一步，与他挥出的剑尖擦过，堪堪从楚西宸的发冠地步穿过，擦破了他的头皮。
刺痛感传来，楚西宸猛地转身望去。
只见射出刚刚那一箭的谢南醉不紧不慢的又搭上一箭，肆无忌惮瞄准着他。
她的唇畔始终带笑，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
隔空相望，谢南醉的目光落在楚西宸那只灰暗浑浊的眸子上。
那是当初她让玄古啄瞎的。
在那从死路中逃离出来的慌张之中，他没能得到及时的救治。
那一只眼睛彻底废了，此刻正毫无神采地望着她。
她手中的箭瞄准了另外一只完好的眼睛，在楚西宸凌厉目光注视之下，再次射出一箭。
箭羽破空之音响起，楚西宸几乎想都没想便将身一转，从马上翻身而下，手中缰绳坠着他的重量向下，迫使马儿猛地仰头，前肢悬空一瞬。
长箭径直刺入马头，一声哀嚎长啸声从马儿空中传出。
巨大的痛苦迫使它甩动了一下身子，紧接着怦然倒下。
谢南醉就是在这时搭上第三支箭，瞄准着摔在地上的楚西宸。
同时，数十名潜山卫的杀招接踵而至，楚西宸此刻再也顾不上自己身为皇帝的尊严，连滚带爬的躲闪开来。
在他几乎以一种接近于狗爬的姿势，狼狈躲闪开的那一瞬间，谢南醉的第三支箭射出，定在了他的衣摆上。
楚西宸头也没回的挥剑斩断自己的衣摆，朝着一旁正交战的几名士兵冲去。
场面一度混乱，战场最是刀剑无眼，楚西宸为了躲开谢南醉的视线，只能往人多的地方钻。
这也导致他刚一过去就被好几道刀剑所伤。
不过也如他所愿，他确实被人群埋没，消失在了谢南醉的视线之中。
谢南醉拿着弓的手轻动了动，扫视战场之上，确实找不到楚西宸的身影。
那边只能将杀楚西宸的事情寄托在埋伏其中的潜山卫们。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战场上属于中溯国的士兵已然所剩无几。
很快便有数十人从远处而来，跪在了她面前。
“主子，我等追杀南漓皇之际，突然出现大批暗卫，南漓皇逃走了。”
“逃了……”谢南醉眯起眸子，“命真大。”
她轻声感慨，倒没有要怪罪潜山卫的意思。
楚西宸的命有多不好拿，她是清楚的。
要知道当初在她回到谢家后，直接派出大批潜山卫前去那片山崖底下搜寻。
整整数月的功夫，她都没能搜到楚西宸的踪迹。
那时候她便知道在鼎盛气运的庇护之下，楚西宸绝对不会被发现。
哪怕是有一墙之隔的危险距离，他也能够安全的存活下来。
只不过没想到，在如今他已经衰败至此的情况之下，居然也杀不了。
“楚西宸伤况如何？”谢南醉问。
“我等追杀他一路，起码伤上百招。”潜山卫回答。
谢南醉微颔首，还算满意，“传我命令，封锁南漓所有城池，任何可疑人物想要入城均不放行，尤其是身受重伤的人。”
“是。”
潜山卫领命离去。
谢南醉则是扫了一眼战场，眼看着这一仗已经达到尾声，她并未留下来，而是调转马头策马离开。
与此同时，兵分三路的另外两路也在潜山军的协助下将追兵剿灭。
其中倒不乏有逃兵，拢共不过两万人，成不了气候。
谢南醉一举夺下禄口三城，如今又将楚西宸的二十万大军引出齐昌。
齐昌城内只有少数留下来看守的兵马，在谢南醉的重骑之下全部投降，归顺于她。
至此，南漓国所有城池皆落入谢南醉之手。
这一仗打的漂亮，更象征着非凡的意义，自然是要大办庆功宴。
办庆功宴的地点被谢南醉选在了京城。
带着秦泱一回谢家，不少认识秦泱和她关系还不错的，纷纷上前去关心她。
她身上的伤早已包扎好，能跟随谢南醉从承国来的医师，医术自然都是极好的。
被这么多人围着关心，秦泱觉得很不好意思。
期间偷摸观察了一下谢南醉什么反应，就瞧见对方正看着自己，四目相撞，有那么一点点被抓包的尴尬。
不过她从谢南醉的脸上看见了从未有过的温和神情，即使谢南醉并不像有架子有脾气的人。
可她总是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淡漠感。
像如今这般温和，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的样子，实在少见。
“家主……”她轻唤了一声。
谢南醉回以一笑，“他们都关心你，在这里跟他们说说你在齐昌的事迹吧。”
她说罢，不等秦泱回应，转身踱步离开。
秦泱看着在阳光柔和的光芒之下，踩着雪离去的背影，莫名觉得，谢南醉好像是一个很孤单的人。
她站得太高，关心她的人也少见。
至少在秦泱看来，她在府里的这些日子，从未见见到过谁来关心谢南醉，哪怕是来找她的，也都是为了谋划某些事情。
秦泱就这么默默望着谢南醉的背影许久，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之中，身旁关心她的那些人在看见谢南醉走远之后也都松了口气。
虽然他们很关心秦泱，但谢南醉在这里，他们是真的浑身不自在，无法更加真实的展露出自己。
“小泱快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佯装被抓住的……”
“对，还有我听金旻说你还站城墙上了，那可老高，你当时害不害怕？”
“你这丫头胆子小得很，有没有被大军吓哭鼻子？”
“……”
秦泱回应着他们，脑海中却始终回荡着谢南醉的身影。
她会不会……也需要有人关心？
——
谢南醉回到院中时，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两道非同的气息。
她挑了下眉，见院内潜山卫们均在自己的位置上，便知道那两道气息的存在并未惊动潜山卫。
她心中已然清楚是何人，含笑走到门前。
潜山卫们推门时，正对着大门的独座上正坐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
青年正含笑跟谁比划着什么，听见推门声转头望去。
“回来啦。”爽朗的男声响起瞬间，为谢南醉推门的潜山卫瞪大双眼。
院中其他人也听到了这声音，不约而同下跪：“主子恕罪！我等失察！”
“起来吧，这人你们察觉不到也正常。”谢南醉摆手，目光一侧，落在依照礼数坐姿十分标准的梅间月身上。
“间月，轻功又长进了？带着虞次安竟也没惊动我的人。”
梅间月闻言眨了眨眼，心里疑惑道没有啊。
耳边就传来虞次安跳脚的声音。
“你说我拖后腿是吧！我轻功也很不错的好不好！我堂堂……”
“天境高手~”谢南醉直接替他把词说了。
虞次安当即气泄了一半，哼哼两声：“把我词抢了我说什么……”
谢南醉白了他一眼，一个话痨，难道还能因为抢了他一句话就没话说了吗？
这显然不可能。
果不其然，虞次安吐槽了那一句之后，又自顾自的说起来。
“你别说，你料得还挺准，我们离开东池的消息传开之后，原本东池的几个士族还真的以你篡位的名头召集兵马打算起义。”
“毕竟谁都以为我只留了四万大军驻守国都，他们蠢蠢欲动很正常。”谢南醉微颔首道。
谁又能想到，她留下四万大军驻守国都，带着四十万离开，却在中途分了十万潜山卫给虞次安和梅间月两人带着去处理士族。
“还好在我去的时机合适，砍了几个人的脑袋，再选几个好拿捏的上去，顺便把他们家底掏出来一半当军饷，可富裕了，这一路回来用了不到一成，刚刚全送库房去了。”
虞次安边说边比划，说到富裕的时候，还嘿嘿了两声。
谢南醉是钱多，但也不是花不完。
养四十万重骑光是每日需要花的银两就已经是天文数字。
更别提潜山军每救济一座城池要花费谢南醉多少银两。
从那些有钱招兵买马的士族手里随便拿点，就足够填补上一个大窟窿。
谢南醉也是本着这个目的，才派虞次安去。
这小子该下手时手是真的黑。
他说的一半，肯定不止。
正当她听得津津有味时，虞次安突然坐正了身子，一脸严肃道：“有件事我给跟你说。”
“什么？”谢南醉难得见他这么正经，疑惑挑眉。
“我们在处理那些士族的过程中遇到过一次埋伏，不过还未入套就被人密信告知了。”虞次安说着，伸手在衣兜里掏了掏，拿出一封顶部破开一个小口的信封。
一看便是用箭射来的。
“哝，这是密信。”
他递给谢南醉。
谢南醉接手打开一看，一个熟悉的标志出现在信纸中间。
“那个标志我看着熟悉……像枫林阁。”虞次安道。
谢南醉微颔首：“确实是枫林阁。”
“先前在浮州时，你是不是也去过枫林阁，他们这也太殷勤了。”虞次安只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谢南醉的目光则是落在信上每句话的首个字。
“欲入西境，再候二月。”
藏头的来信，写信之人是谁已经很清楚。
谢南醉嘴角浅扬，将信纸收回信封之中。
“怎么了？信有问题？”虞次安一直观察着谢南醉的反应。
青衣十三楼里流传着一句话。
谢晏一笑，生死难料。
当然，他们不敢直呼谢南醉的名讳，前两个字都是楼主。
对于谢南醉看完信后嘴角上翘的反应，虞次安就觉得这事不简单。
“枫林阁的阁主要我攻西澄的计划延缓等候两个月。”
“这跟你计划的日子相比较可就迟了一个月，一个月够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不合适吧？”虞次安当即皱起眉。
“合适，怎么不合适呢？”谢南醉淡然问道。
虞次安一听她问自己，立刻掰手指，一脸认真的给谢南醉细数不可行之处。
“当然不合适，你想啊，如今西澄的状况已经岌岌可危，依照你原本的计划，一个月后去西澄，一个月半月后大军与贾灿他们汇合，然后就可以开始吞并西澄，若是延迟一个月，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你觉得要发生什么，才会有人专门来提醒我要晚点去？”谢南醉问他。
闻言，虞次安发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拧眉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