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笙笙捧着脸，一边看着裴时煜慢条斯理地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
“部队里是有什么活动吗？怎么突然找这么多人过来？”特别都是老少妇孺，实在奇怪。
裴时煜夹菜的动作一顿，这也是他头疼的地方，人是弄来了，可具体的由头他还没想好。
虽然距离姜暖暖预测的日期只有一天，但是这一天要不给出个说法，这群人也有的闹腾。
“……部队在想办法创收，所以先找了些人来试水。”裴时煜含糊道。
“做月饼吗？”姜笙笙胡乱猜测道，“这群人有啥好的月饼方子？”
见裴时煜没反应，她又猜，“熬耗油？”
这边距离海近，内地售价昂贵的海鲜在这里，价格便宜到近乎不要钱，如果能熬耗油，倒真是一个好的创收方法。
裴时煜眉头一动，他虽然极少下厨，但是也了解过不少调味品，可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蚝油这种东西。
耗油，是油吗？
“你知道怎么熬耗油吗？”裴时煜顺嘴问道。
对上裴时煜略有些困惑的眼神，姜笙笙猛然一惊。
她万万没想到，现在这个年代的人，居然连耗油都不知道？明明上个世纪就产生了耗油，怎么他们还不知道呢？
虽然心中疑虑，但是姜笙笙不敢瞎说，更不敢瞎问。
本来她身上的谜团就更多了，现在又扯出一个蚝油……真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当然……”姜笙笙拖长了音调，意识到不对劲后，赶紧找补，“不知道。”
她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偶然了解过蚝油是怎么熬制的，据说宋代就有人通过养殖生蚝、熬制蚝油获利，把生蚝去壳，长时间熬制生蚝肉，就能获得膏状的液体。
可以说制作方法非常简单、容易，就是用生蚝熬制，成本有点高，所以后世采取了小麦淀粉等增稠，再进行调色……
但是现在这里都没有人自制过耗油，她一个从内地过来的人，居然了解的清清楚楚，实在不大对劲。
姜笙笙自知她身上的疑点已经够多了，自然不想再暴露什么。
裴时煜闻言，也没有露出什么失望的神情，反倒是若有所思起来。
“你之前吃过蚝油吗？”裴时煜追问道。
姜笙笙抿了抿嘴唇，佯装追忆，磕磕巴巴地回道：“以前遇到过一个广东的同学，听他说过，好像跟酱油的味道差不多。”
“那为何叫耗油？”裴时煜又问。
“……可能因为原料跟生蚝有关？”姜笙笙语气犹豫，一副不太确定的样子。
心里却在疯狂叫救命。
她算是想起来了，蚝油最早出现在广东地区，比较适合广东、福建、湾湾等地的口味。
虽然海岛离福建不远，但是这里的人口味比较清淡，似乎还没有养成用蚝油调味的习惯。
至于后世，随便哪个地方都能吃到全国各地的菜系，蚝油也渐渐走入千家万户。
裴时煜拧眉沉思，如果蚝油可以替代酱油，那家家户户都要做饭，味道鲜美、能调味的蚝油将会跟盐一样必不可少。
如果真能熬出蚝油，的的确确是个创收的好办法。
他筷子一摔，嚯得起身，先是在姜笙笙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笙笙，你帮了大忙了，我先去跟焦旅长汇报一下！”
说着，裴时煜就冲她摆摆手，大跨步走远了，徒留姜笙笙嫌弃地蹭了蹭额头。
刚吃完饭就亲她，可恶！
…
“这蚝油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什么味道？”焦旅长好奇地问。
他转念一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万一不适合这里人的口味，做出来也是白搭。”
“而且让他们自己做耗油倒是个法子，不过效率估计不高，真的能赚到钱吗？”
焦旅长皱着眉头，疑虑道。他只想把眼前暴雨的事情熬过去，至于帮石头村的人增收，还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总得试试。”裴时煜抿了抿唇，想起自己去石头村看到的模样。
虽然海岛已经够偏远落后了，但是石头村仿佛比他们还落后了几十年。
这里的村民明显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大部分人的家庭条件都很差，几乎世世代代在地里刨食。
裴时煜本来也没想多管闲事，可既然有了这个可能，为什么不让他们试试，万一能找到一条生路，那石头村的人或许真能彻底从海边搬离，再也不用担心台风、洪水的侵害。
听完裴时煜的理由，焦旅长赞许地点了点头。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行，既然你愿意忙活，那你试试看吧。”焦旅长点了点桌角的文件，也没打击裴时煜的行动热情，“这是研究员们的履历，你翻翻看，说不定有人可以帮得上忙。”
…
“姜同志，你来了？”毛红手里端着一盘番茄炒蛋，热情地招呼着。
这段时间又是忙着搬家，又是忙着给二毛迁户口，她都没来得及正儿八经地感谢姜笙笙跟裴时煜，今天才特地抽空请了人过来。
姜笙笙提着一兜子水果放在餐桌上，顺手摸了摸二毛毛茸茸的脑袋：“听说你去上学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新的小伙伴呀？”
二毛羞赧地蹭了蹭姜笙笙的掌心，奶声奶气地回答：“嗯嗯，妈妈带我去上了一年级，可多小朋友了……”
他巴拉巴拉地分享着上学的见闻，也热情地拉着姜笙笙的手往餐桌上拖。
“我妈妈做的菜可好吃了，笙笙姐姐，你快尝尝！”二毛说着，开心地仰着头，期待得看着姜笙笙。
姜笙笙将人抱到椅子上，冲着厨房喊：“毛研究员，别忙活了，这么多菜呢！够吃啦！”
“哎！就来了！”毛红从厨房里探出半截身子，端着一盘蚝油生菜走了出来。
海岛靠近海边，盛产海鲜，很多盐碱地，并不太适合种植，能吃到这么多绿叶菜和蔬果，反而挺让姜笙笙意外的。
等毛红入座，姜笙笙才夹了一筷子的蚝油生菜，味道清甜，搭配上蚝油的咸香，的确别有一番风味。
“好吃吗？”二毛睁大了圆溜溜的小眼睛，一脸好奇，还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姜笙笙咀嚼几口，连忙重重的点头：“当然！”
“你妈妈的手艺真好！”
听到姜笙笙的夸赞，二毛与有荣焉的挺了挺小肚子，笑嘻嘻地扒拉着桌边，逐一给姜笙笙介绍，别提多开心了。
用餐到一半，毛红这才不好意思地表明心意。
“如果没有你和裴团长，我和二毛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我跟家里人都非常感激你们。”
毛红顿了顿，“这份恩情实在太重了，所以我跟父母商量了一下，想送你一份礼物，希望你笑纳。”
她说着，起身从房间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雕花精美，看着就古香古色、颇有年代。
姜笙笙连忙起身摆手，有些不知所措。
当初她帮二毛时，可根本不是为了挟恩图报，而且只是顺手而为，实在不值得毛红研究员这般隆重对待。
可毛红完全不听她的拒绝，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如果你不收下，我们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两人推脱间，小化妆盒里发出金属晃荡的声音。
姜笙笙心里更加忐忑，这一听就是厚礼，她是真的不好意思收。
她一转眼，看见桌上的蚝油生菜，灵机一动：“毛研究员，如果你真想感谢我的话，不如告诉我这道菜怎么做吧？”
“耗油生菜？”毛红顺着姜笙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些奇怪，这是他们那里的家常菜，口味清淡爽口，几乎家家户户都喜欢做，实在没什么稀奇的。
姜笙笙连连点头，佯装第一次吃的样子：“口味挺特别的，是用了什么特殊的酱料吗？”
毛红听了这话，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这是我们广东那边的家常菜，你们以前没吃过？”
“可不是。”姜笙笙笑眯眯地回道。
毛红赶紧解释，他们那里家家户户都用耗油，在供销社里，排名第一的调味品是酱油，排名第二的就是耗油。
而且毛红研究员家附近就有一个工厂，同时生产酱油和耗油，不少小朋友经常被家里的大人打发去“打酱油”——拎着深色玻璃瓶和几毛钱，装满后带回家。
相较于三个月才能制成的酱油，蚝油的生产就简单许多，仅需一天即可速成。
毛红有同学在厂里工作，曾私下传授给她制作方法：用灼过生蚝的热水，加上淀粉和酱油，就能制作好。
今天也是赶巧了，毛红看到有新鲜的生菜，就想着做个蚝油生菜。
可手头没有现成的蚝油，她便想起同学传授的秘方，调制了一番，这才端上一盆咸香爽口的蚝油生菜。
可毛红没想到，这里的人居然从来没有品尝过耗油的味道，确实有些震惊。
“居然这么简单？！”听完毛红的分享，姜笙笙也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看来她之前看的小说骗了她，她还以为要从早到晚地用大火烧制水和生蚝肉，等把生蚝肉熬化成膏，也就成了蚝油。
“简单是简单，但是没有酱油这个原料，想做蚝油也不容易。”毛红笑着说，“再就是比例和效率问题，如果光靠人工，是没办法实现机器化大生产，产量有限，也将没办法售卖了。”
姜笙笙赞同地点点头，面露难色：“最重要的是，比起耗油，这边的人可能还是更愿意买酱油……”
毕竟现在的人还没有接受过各种菜系的熏陶，并不是什么口味都能接受的。
想到这里，姜笙笙忍不住叹了口气。
…
“如果真的能做出来，这倒不是难事。”裴时煜听完姜笙笙的转述，反而燃起了激情。
反正之所以折腾这些，就是为了给石头村的人创收，那么部队的食堂可以先行采购石头村的人自制的耗油，至少让部队的人开始习惯吃耗油。
后续如果味道不错，大部分人都能接受，他还可以跟虎子他们家的小店合作，做一些用蚝油炒制的特色菜，打开蚝油的销路。
听着裴时煜的计划，姜笙笙忍不住眼前一亮，也免不了激动起来。
如果事情真的这么顺利，说不定石头村的人还能靠做蚝油发家致富呢。
“我是觉得蛮好的，特别是他们家离海边近，收集生蚝也挺方便的。”姜笙笙笑眯眯地表示，到时候一部分人收集，一部分人制作，再拨一部分人运输，还可以形成一个完整的产业链。
“这都多亏了你。”裴时煜情难自禁，忍不住抱了一下姜笙笙，将人抱离地面转了个圈圈，害得她赶紧把脸埋进裴时煜怀里，生怕被人看见。
“这在外面呢！注意影响！”姜笙笙娇嗔道，轻轻捶着裴时煜的肩头。
裴时煜顺势将人放下，帮她理了理头发，沉声道：“胆小鬼。”
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宠溺，惹得姜笙笙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反正我们就快结婚了。”裴时煜向来冷峻的脸上带了几分笑意，顺势跟姜笙笙透露，“我已经把结婚申请交上去了。”
姜笙笙讶异地抬眼。
她记得自己才答应没多久，而且裴时煜这段时间都忙着逮姜暖暖，后面又忙活着转移石头村的人，她还以为男人一点时间都没有，会推迟提交结婚申请的时间呢。
姜笙笙莫名想起那个离奇的梦境，似乎两个人就是因为结婚动机有过争吵，难道症结就在这里？
姜笙笙有心想问，看着裴时煜疲倦的眉眼，又将话咽了回去。
…
“蒋营长找我？”姜笙笙放下刚写好的稿件，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她还以为出了姜暖暖那档子事，这人恨不得绕着自己走呢，怎么又要见她？
再想起上次陪叶华主任慰问蒋在林时，对方古怪的表现，姜笙笙心里生出一股不安。
“知道了，我晚点过去。”姜笙笙应和了一声，脑海里涌现出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摁了摁隐隐作痛的额角，长叹口气，还是推开椅子往医院走去。
等她敲开蒋在林的病房门时，那人正拿着一本书，倚靠着床头，神色怡然地翻阅着。
配合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端的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这显然跟姜笙笙印象中的蒋在林颇为不同。
姜笙笙压下那股强烈的违和感，疏离地敲了敲门：“蒋营长？”
蒋在林抬眼，看见姜笙笙时，眼里迸发出一股异样的光芒。
他慢腾腾地站起身，热情地拉开床头的椅子，招呼道：“姜同志是吧，坐。”
这自来熟的样子实在让人不适，姜笙笙没有理会，礼貌地挤出一点笑意：“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事您直说吧。”
言下之意就是，说完了，让她早点走。
蒋在林动作一僵，垂下眼眸，一副伤心又委屈的模样。
姜笙笙看了就来气，跟她那个绿茶前男友真的一模一样。
这人之前虽然跟前男友长着一张脸，但是好歹气质坦荡憨厚，看着还没现在这么恶心人。
也不知道他摔了个跟头，是摔坏了脑袋吗？
怎么现在黏黏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