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昌珉率先接过医书和纸张，对比两者字迹。
不管是医书还是纸张，那都是金贵玩意儿，郭昌珉不敢放在饭桌上，担心污了东西，所以站起来手拿着，低头做对比的。
还真是……
一模一样。
郭昌珉看完，大周氏接过，再然后是二房两口子。
个个看完都很激动。
唯独郭昌珉，激动过后便是如坠冰窖。
接下来郭盛安的话，足够让郭昌珉意识到作为父母的不公。
他这些年一碗水不能端平有多失败。
郭盛安：“三岁读书时，我明明比三弟更快认字，更易懂译文，为什么只读一年就算了？
因为爹娘说我是老大，要让着二弟三弟。
我不懂这个‘让’包含什么，那会儿年龄小，在无意间得知家中只能供一个读书人，三弟执意想读书后，我认为我这个能力在其他地方也能养家糊口，便将读书的名额‘让’给了三弟。
爹，你还记得你当年怎么夸我的吗？你说我真懂事，会礼让兄弟。”
所以，家中最有读书天赋的不是郭盛祺，而是郭盛安？！
其余人都惊得脸色一变。
郭盛安很平静道出前因，又道出后果：“所以这三本医书，我只要上门询问过李大夫，回来再教大家绰绰有余。包括医书上的画，我也能一笔一画都不差画出来，如若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给大家在地上画出来。”
郭昌珉沉默许久，才道：“不必了。”
他也没心思吃饭了，背过身去，走了许久，才顿足了下，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这天的午食，每个人吃得都各有心思。
散场后，郭盛安又开始削木。
二房夫妇躲在自个儿屋里头商量着午食时大哥的重磅消息。
小周氏：“我们真的能读书识字？”
郭盛全：“大哥真这么厉害？”
“天呐，我多认识几个字，以后岂不是比村长还厉害？”
“我就说大哥打小什么都会，哪里学的？原来是看一眼就会啊！你说，同一个爹娘生的，大哥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你说，齐王朝要是女子也能科举，我是不是也能考个女秀才回来？”
两个人，一个只说自己，一个只说大哥，聊得牛头不对马嘴，也能聊下来，没闹翻，乃真夫妻也。
一旁趴着的金宝：什么？娘也是天才？
在金宝的认知中，考秀才很厉害，娘都这个年纪了，还能考上秀才，可不就是天才吗？
于是，在外捡柴火的金宝和三丫，攀比起来。
三丫：“我爹最聪明！”
金宝：“你胡说，我娘才是最聪明的！我娘能考秀才！”
其他孩子还在纠结怎么站队，一听金宝这话，忙站三丫这边。
“金宝，你说的不对，女的怎么能考秀才呢？只有男子才能考秀才！”
“是啊是啊，金宝，你娘不能考秀才！”
金宝翻白眼，“我不知道女子不能考秀才吗？我的意思是，只要女子能科举，我娘准能考上秀才！”
噗——
不待其他孩子思考，一道嗤笑声打断孩子们思绪。
三丫闻声望去，就见前大姐夫的侄子在嘲笑他们。
三丫挡在自己人跟前，昂首挺胸道：“你笑什么！金宝说的有什么不对？我二婶就是聪明！”
好家伙。
前一刻还和金宝吵得难舍难分，这会儿口径一致对外了。
“我笑了吗？呵，就算我笑，也是笑你们傻，女子怎么可能下场科考？还女秀才！滑稽。”
“有胆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啊！”
赵狗蛋以前就不满小叔要入赘郭家。
入赘多丢人啊！
更别提小叔入赘后，他就得喊和自己一般大的三丫小婶？
太丢脸了！
幸好这门亲事退了。
听到家里还了郭家不少东西，他们家都挺气愤的。
本来入赘就不好听，郭家送来的粮食和钱不是应该吗？即便爷奶再三叮嘱，不要他们小辈在外面同郭家闹，但每每看到郭家三个姐妹，他们都忍不住摆脸色。
今日可算找到出恶气的借口了。
赵狗蛋：“郭金宝，你娘蠢你也蠢！女子怎么可能考科举！那都是大逆不道，触犯律令的！被抓到，你们全家都要被砍头！”
“我、砍你、m！！”三丫往赵狗蛋脸上扑去。
三丫张口就对着狗蛋脸咬！
她爹才死里逃生，这条狗居然咒他们郭家被砍头！
她可没乌龟能忍！
孩子们里的领头三丫和狗蛋打起来了，其他孩子能忍？
在雪地里打成一团。
冬季冷清，唯独这里打得火热。
过往的老婶子们一看，打得最凶的属郭三丫和赵狗蛋，连忙跑去找两家大人了。
二丫是同三丫一起的，眼看拦不住三丫。在隐隐有打架的征兆，赶紧撒丫子跑去找大人了。
所以，参与群殴小孩们的家长中，郭家人是第一个到的。
郭盛安是抱着二丫来的。
二丫跑得急，所以喘得厉害，但坐在郭盛安胳膊上，也将事件关键点说了出来。
“爹……金宝和三妹争你和二婶谁最聪明。”
郭盛安：“……”
“金宝说二婶能科举，能考上女秀才。赵狗蛋笑话他，还说这话大逆不道，要被砍头。三妹听不过去，就出手了。”
郭盛安：“……”
男尊女卑在古代是根深蒂固的，女子科考等同于女子掌权，当官的能同意？
闹大了，的确有砍头的风险。
赵狗蛋之所以知晓这些，是三岁时去村长家中启蒙过。
这事儿说小了是孩子们玩笑，往大了说女子参政？被大做文章的话，指不准率先将苗头灭杀在摇篮里。
别以为他想的是小题大做，古往今来，不管什么朝代，人最莫测。
把人当傻子忽悠，你也同傻子差不多。
即便他现在所处土壤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庄。
所以，在郭盛安抵达时，他将两个领头羊分开，率先摁着三丫的头，让她给狗蛋道歉。
“我不道！凭什么道歉！”
郭盛安：“爹爹说出两个理由，你是不是就能乖乖道歉了？”
“可是他咒我们全家！”三丫委屈地想哭，也想跑路，但被郭盛安死死摁住肩头。
她想逃避现实都不行。
“你是想听我给出两个理由再道歉，还是直接道歉？”
三丫泪腺没崩住，泪水哗啦啦流。
可她是孩子王，她居然被亲爹驳面子！
她最讨厌爹了！
最后，三丫道了歉。
因为郭盛安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后者才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地道完歉。
完事，率领她的那群孩子军发密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