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承言的手松了。
太皇太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原本已经湿了的衣物被褥，再一次湿了，又温热又冰凉，还散发出一阵不太好闻的味道。
“太皇太后，还记得先皇病重，命本王摄政那天吗，您太着急了，竟打算篡改圣旨，若不是皇兄撑着身子出现在朝堂，恐怕本王此刻早已是坟头长草了吧。”
“太皇太后，还有一事，本王忘了告诉您，您弟弟刘安今，明日就要行刑了，还有刘氏一大家子人，明日之后就不是充军，就是被贬，只待你一去，这天下再也没有姓刘的一份了。”
太皇太后灰白的脸一阵红，一阵紫，嘴也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太皇太后若本王平平安安归京，也许您还能过个六十大寿，如今，怕是只能和父亲相见了。”
太皇太后身下满是污物，浑身动弹不得，口角含糊，口水直流，穆承言看着当年冠宠六宫的人，不禁笑了，“您不是最爱美吗，比您美的都得死，如今看看您这模样，怕是太上皇地下有知，也不会再要您了吧。”
穆承言吹灭了蜡烛，看着床上动弹不得的人，语气冰冷：“这么死真是便宜了，就当本王最后的善心吧。”
桌上还留着一碗皇后吴氏喂剩下的药，穆承言端起碗来，将药悉数灌进了太后的口中。
这一切，该结束了。
次日丑时，当值的小太监轻轻走进屋内，太皇太后身体冰冷，面色苍白，眉头紧皱，身下污秽不堪，味道难闻。
小太监担心自己守夜贪睡被罚，连忙和小宫女偷偷换了给太皇太后换了衣衫，将屋子整理了一番，将那空了的药碗也一并处理了。
看着整洁样子，小太监才敢去通传。
太皇太后驾崩，享年五十九岁。其弟刘安今同日斩首。
刘氏一族至此消逝在大启漫长的岁月里。
太后王氏与几个太妃在殿前哭得死去活来，等到皇后和柳妃来时，太后王氏哭得更加厉害，几乎倒在地上，她是个没注意的人，一路走来，靠着太皇太后的扶持，如今她有些无措，还能靠谁？自己的儿子？还是这个儿媳？
皇后吴氏急忙搀扶起太后，“太后要保重身子才是，来人，还不扶太后歇着。”
太后王氏看着眼前自己选定的人，心里有了主意，“皇后，你送哀家回去吧。”
“是，太后。”
一路无言，途径后花园时，王氏才忽然开了口，“听闻皇上已许久未去你那了？”
“是，太后。”
“皇上年少，有些事情还得皇后多上心，这后宫如今不过三个嫔妃，哪里笼络得住人心啊。”
吴氏一怔，“请太后明示。”
“后宫也该添新人了。”
“可，太皇太后才刚……”
“哀家可没说再选秀，送人进宫的法子多了。”王氏搀扶着吴氏的手臂，忽然用了力气，“皇家子嗣最重要，如今快一年过去了，宫里连个孩子的哭声都听不到哦。”
吴氏连忙点头，回应了太后。心中有喜，看来这太后要站在自己这边了，那柳氏岂能比得过？还有背后的安王撑腰，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宫中一片素白，吴氏净白的小脸，微红的鼻尖，甚是可怜。望着疲倦的少年皇帝，声音轻轻的：“皇上，各处均已打点好了，望皇上保重龙体才是。”
“有劳皇后费心了。”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吴氏说着身子便离穆佑堂又近了几分，少女的芬芳渐渐散开，穆佑堂闻着熟悉的气息，忽然抬了眸。
“是茉莉的味道？”
“臣妾喜欢茉莉花，院子里种了许多，可能不小心沾染上了味道，皇上若是介意，臣妾这就回去换了衣衫。”
穆佑堂淡淡笑笑：“朕，很喜欢。”一双手拉过了吴氏，指尖温润，往日冷漠的少年有了几分暖意。
吴氏的眸子越发亮了，“皇上喜欢便好，得空皇上多来我宫里看看，这几日的花开得正好。”
穆佑堂点点头，一双手握得更紧了。
吴氏心中和更喜，太后的法子果真有用。
只是她不知，穆佑堂还是太子时，宫里有一位少女，就叫茉莉，是他宫里负责烧饭的厨娘，原本他们不会相遇，偏偏穆佑堂调皮，半夜去了后厨找吃的，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站在灶台旁边，清丽的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才十二岁的他，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
她惊慌的跪地，那可爱的模样穆佑堂至今难忘。只可惜不过两年时间，父皇驾崩，自己继位，这少女成了太皇太后口中的狐狸精，是母后的眼中钉，她们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女人，哪怕是自己孙子、儿子最爱的女人。茉莉死了，死在了少年登基的那一年，寒冬腊月，皇城满是白雪，穆佑堂偷偷的抱着茉莉亲手绣的手帕哭了。
他们逼着他选秀，选他不爱的女人。
然后他看到了柳星儿，那眉眼竟与茉莉有些相似，果然，太皇太后、太后又不高兴了，说他雨露不均。
哼，他看着那些人，心里竟生出了叛逆。
这天下是他的天下，这天下的人就该听他的号令。
太皇太后为自己那些年犯下的罪过，折了性命，穆佑堂甚至有些高兴，这办法一举两得，刘氏一族被清理了，安王还以为自己也占了便宜。
只有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才只是开始。
太皇太后葬礼，穆佑堂以大旱两年，民生凋敝，国库空虚为由，并未大张旗鼓的操办，故而省去了不必要的环节，停棺三日后便运出皇城，下葬皇陵了。
出殡那天，满朝臣子缟素相送，送葬队伍延绵数十里之长，城外的无量寺敲钟十万次，沉重的钟声从早响到晚，绵绵不绝。城里的百姓密密麻麻跪满了街道两旁，原本传闻中的六十寿宴未等到，竟等来了国丧。
穆佑堂也显现出天子的应有的手腕，即刻整顿朝纲。正值科举在即，他看着身边亲信太监常安道：“是时候找些人来，为朕所用了。”
常安自幼陪伴穆佑堂左右，很受皇上赏识和器重，此刻他知道，机会来了。
“皇上圣明。”
“派人打听打听，今年进京赶考的人，早些了解。”
“是。”常安行礼，缓步退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