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
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年份。
从历史的意义上来讲，它是“改开”的年份。
而对于在秦家村的村民来说，事儿就大条了。
上头说，田要重新分。
简简单单五个字，直接就让秦家村沸腾起来了。
大家伙聚集在老树底下，平日里叽叽喳喳的人儿也不愿意说话了，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队长。等队长说话。
队长也头疼啊，集体主义说不整就不整了，分田这回事，可麻烦得紧哩，哪怕到了21世纪，农村还在为多一寸少一寸而争执，这里面流的血不要太多。
但凡一个说不好，下面静悄悄的说沸腾就沸腾，为此，队长特地把三叔公给拉了出来。
“上头说了，分田会给出一个详细的细则，具体的，一会儿贴在布告栏里，今年春耕，就算是各家干各家的活计。”
“队长，那俺们种什么？”
“还能种什么，种粮食呗。”
“那种子呢？”
“种子可以买，不够钱的也可以赊。”
“肥料呢？”
这话一出，全场都看着队长。
队长脑瓜子嗡嗡的。
以前的集体是怎么个模式呢？那就是肥料堆一块，怎么施肥其实跟村子里的大家伙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反正都是集体的，到时候，村子里的地里究竟出了多少东西，会均分。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的田，出多少东西，除了该交的粮食，其他的都是自己的。
谁不想自己的地里肥料多一点？
“行了行了，那么点三瓜两枣的，你们在意那么多干嘛。养鸡场还不够你们吃的？要我说，你们可以问问沈昊嘛，养鸡场要多少人，在养鸡场挣得，都够你们吃的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在台下的沈昊。
沈昊：……
狗队长，你特么不讲武德！
熙熙攘攘的闹剧到底还是无法阻止田地的分配。大家伙都仅仅地盯着三叔公的那把尺子，生怕给自家的分少了。而且，各家的田地位置，那也是有讲究的，哪怕是在一个村子里，也分好地和坏地，多一点好地和少一分坏地，也成了大家的目标。
沈昊的家里。
队长坐在庭院中央，开口问道：“你咋想的？不种粮食了？”
不种粮食，对于队长而言，就是大逆不道的事儿。
“我们家没那么多时间去种粮食。”沈昊耸了耸肩：“我几个儿子，都要读书，我想他们考到城里去。家里就我们几个，我你是知道的，懒得很，有把子力气，不想放在田里。”
“可也不能不种粮食啊。”队长皱了皱眉，他知道沈昊的心很大，他的那几个小崽子，不说别的，文化水平那是一个赛一个的高，也就是年纪还小，不然队长估摸着沈昊大概会自己把他们丢到大学里去了。按照赵念烟的说法就是这几个小崽子，已经达到了能够直接考试的程度了。
难归难，有粮食，就有希望。
“不种不种，我就种苜蓿，今年春耕就下这个，这玩意种完之后，来年不用再来一次，能一茬又一茬，舒服多了。您且看着吧，过几年，估摸着大把人家会跟着我种这个。”沈昊摇了摇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行吧，你自己折腾吧。”话不投机半句多，队长走了。
“他啊，是饿怕了。”老会计“吧嗒”了一口：“当年的日子，可不好过。”
“时代总是在进步的嘛。”
沈昊其实清楚队长担心的，其实不单单是饿怕了那么简单，之前沈昊整的养鸡场，饲料之类的东西，大多都是自己种的。没有占用到村子里的田地，村子里该产多少粮食就是多少粮食。可现在不一样了，养鸡场的规模大了，回头要消耗多少粮食，他心里也没底。
有一句话说得好，任何一个数字，乘以十三亿，那都是大事。
沈昊这第一批鸡打算饲养两千头，这对于队长来说，是一个挑战，一个挑战他心脏的过程。
对此，沈昊倒也不怎么在意，他撺掇了不少人跟着他种苜蓿，至少，岳父岳母家，秦辉家，秦有才家，那都打算种那玩意。回头收成之后，按照白老头的话来说，勉勉强强也够支撑第一期了，更何况，山谷里的苜蓿也长着呢。
“年纪大了，总归不喜变化。”老会计摇了摇头：“而且你这几个月，造的东西也忒多了些。”
要说这几个月，这附近的人，津津乐道的可不少，就养鸡场那规模，傻子都看得出来不简单。关键是白老头的心还很大，沈昊说整个五千只鸡的养殖场，白老头一听，一挥手，加注，加到后面，沈昊去申报水泥的时候，彭跃华的脸都黑了。
建什么玩意要这么多东西。
不单单水泥，还要钢材，这是一点儿脸都不要了。他能怎么办，就只能宠着了呗。
那规模，折腾得队长心惊胆战的。
秦京茹正蹲下庭院里看种子呢，苜蓿草的种子，这个时候外面还很少有卖的，大多数都是直接从山里薅出来的，种子和种子之间，也是需要好好地挑选一下的。
秦京茹冲着沈昊招了招手：“昊哥儿，快来帮忙。要种下呢。”
她原本跟队长的思想也是一样的，想要种粮食，后来，沈昊给她算了一笔账，她就打算种苜蓿了。
实际上，要说单从经济方面来说，这个年代的苜蓿真不如粮食，粮食的需求量很大，而苜蓿，卖不了钱，农场给的价也不如粮食，唯一的一点好处就在于，种下去，好几年都不用再翻地，打理很方便，这其中的人力成本稍微会算数的心里都有数。
“来了来了。”沈昊也跟着蹲了过去，挑种子嘛，他也行。
村口，赵念烟带着自己的行李，朝外走，在离开村子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看，她轰轰烈烈地来，轻轻地走，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也没有告诉别人，只是留下了一封信笺，仅此而已。刚走到村口，就看到队长的驴车在那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