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
明锦陪着裴姑姑聊了许多话。
关于她的，关于侯府的，裴姑姑有高兴，也有不满。
尤其知道她的亲事被明瑶抢了的时候，更是直接拉下了脸。
她一直都不满那个孩子的存在。
鸠占鹊巢不说，还抢了姑娘的名字和身份。
现在居然连亲事都被她抢走了。
“长公主竟也同意？”裴姑姑实在一脸难以置信，脸上的表情就跟生吞了一只活苍蝇似的。
她还以为长公主回来后，姑娘就不用再受欺负了。
“是我自己不要的。”
微微晃动的马车中，明锦笑着与裴姑姑说道。
在裴姑姑惊讶的注视下，明锦柔声说道：“原本就是小时候的玩笑之举，我跟他这么多年不见，本就没有感情，何必非要去插一脚。”
“他不舒服，我也难受。”
“那也没有便宜她的道理，凭什么被她抢了便宜。”裴姑姑还是有些不高兴，耷拉着脸。
“姑姑别生气。”
华岁给两人剥着橘子：“那四皇子也不是什么好的，上回郡主生辰的时候，他那个妹妹欺负郡主，他都没说什么。”
“要不是王爷和太子他们来了，郡主那日都下不来台了。”
她对安成公主没好感，对顾长玄，这个明瑶的未婚夫、安成公主的哥哥，自然同样没好感。
“都说四皇子脾气好，我倒觉得他都是装出来的！”
明锦意外地看了华岁一眼，显然没想到华岁会这样说。
华岁自然不知道那些事，这会说这样的话，也就是单纯替明锦打抱不平。
“他要真是个好的，那就该跟王爷一样。”
“哪有像他这样的，主人家生日，他就纵容着自己的妹妹胡说八道。”
裴姑姑听华岁这样说，心里那股子不舍的心情自然抛了个干干净净。
她没再多提此事。
倒是听华岁说王爷，不由问了一句：“你说的王爷是长安王？”
“是啊！”
华岁笑着应道：“王爷对郡主可好了。”
明锦任她如数家珍般说着顾明珩的好，也没去打断，只笑着坐在一旁。
直到听到裴姑姑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奶娘，怎么了？”明锦问她。
裴姑姑道：“就是一时感慨。”
在明锦疑惑的注视下，裴姑姑也没隐瞒，继续说道：“这些年，我也没少受王爷的接济。”
这是明锦不知道的事，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裴姑姑跟明锦说：“当年我离开侯府之后，王爷派人找到我，问我要不要去王府。”
“我那会……”
裴姑姑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有些恼王爷，没搭理他。”
“王爷大概也明白，之后没再找过我，但每年我们家都能收到一笔银子。”
“我起初也没想到是王爷，那钱来得莫名，我们也不敢动，直到有一年和长公主派来的人聊起，知道王爷这些年一直在找您，我这心里才有了猜测。”
“后来我让松子把钱送回到王府，王爷之后就没再派人来送过钱，但有一年松子做工的时候，不小心遇上了官司，我急得都想给长公主写信去了，没想到松子第二日就被放出来了。”
“松子不知道是谁救了他，我去问官爷，他们也不肯说，但我心里知道，这肯定是王爷吩咐人做的。”
“除了他，没别人了。”
裴姑姑看着明锦。
“您丢了多少年，他就替您护着咱们这些人多少年。”
明锦怔怔听着这话，迟迟未言。
……
明锦这天在郡主府，待到夜里才离开。
回去路上，路过长安王府，明锦倒是喊了停。
“姑娘是要去看英哥和阿宝吗？”华岁看着外面的门匾，压着嗓音问明锦。
她有些激动。
显然也是有些想念那对姐弟俩了。
明锦却没立刻说话。
她看着外面的门匾，大脑其实有些乱。
即便已经听过许多，关于顾明珩为她做的事了，但每回听到，明锦的内心还是很受震动。
她其实很不明白。
为什么顾明珩能做到这一步？
又是派人找她，又是派人保护她的人，明明没有她的一点行踪，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却十年如一日地这样坐着。
如果她是顾明珩，她肯定做不到他这样。
她或许会愧疚。
但人这一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一点意外产生的愧疚实在不值得一提。
她顶多就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着做一些事。
绝不会像顾明珩这样。
明锦忍不住想，如果她没回来，他会如何？
“是郡主吗？”
外面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明锦敛神。
猜测是王府的家丁，她轻轻嗯了一声。
外面的声音很高兴，先是给明锦请了安，然后笑着跟明锦说道：“王爷说了，您要是来了就直接进去，不用通传。”
明锦微怔，忍不住问：“他知道我会来？”
家丁回道：“啊，这倒是没有，王爷就是这样嘱咐过我们。”
明锦听完这话，沉默了一会，才问道：“他在吗？”
家丁说：“没，王爷今日进宫了，这会还没回来。”
明锦蹙眉：“他不在，我这样进去好吗？”
哪有主人家不在，客人随便进去的道理？
家丁却笑着说道：“您没事，您是王爷吩咐过的贵客，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直接进咱们王府。”
他都这样说了。
明锦也的确有些挂心英哥姐弟的身体，何况身边还有个兴致勃勃、一脸激动看着她的华岁。
明锦也就没再犹豫。
“那就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外面家丁回道。
华岁一听这话，知道主子这是准备下去了，忙给人先掀起车帘，又殷勤地扶着明锦踩着脚踏下去。
家丁早在一旁等候。
明锦跟车夫说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那长安王府的牌匾。
门前的六角宫灯一面一景，照得夜色都变得流光溢彩起来。
这是明锦第二次登门。
即便没有顾明珩在身边，王府的下人对待她也十分恭敬客气。
明锦把心思压于心底，问家丁：“王爷带来的人，近日可好？”
家丁忙回：“好着呢，前几日陆院判来过，开了药方，这几日每日喝着。”
“您是这会就要去看他们吗？”
“嗯。”
明锦说：“既然王爷不在，我看完他们就走了。”
家丁倒也没有多嘴说什么，只殷情地领着她们主仆往一处院子走。
路上倒是碰到了吴济。
“郡主？”
老远瞧见，吴济还以为自己眼花瞧错了，辨别了一会，知晓自己没瞧错，他立刻笑着过来了。
“您来看英哥姐弟？”
明锦与他点了点头，又喊了声：“吴护卫。”
吴济笑笑。
“我领您去，正好我也要给阿宝送些东西。”吴济说着就让家丁先走了。
明锦没拒绝，跟着吴济往前走。
路上吴济说道：“今日不巧，陛下让王爷进宫吃饭，这会还没回来。”
“没事。”
顾明珩不在。
她心里反倒要轻松一些。
吴济看着大老粗一个，心却很细，像是察觉出明锦的不对，他扭头看了明锦一眼。
但明锦脸上的表情还是和从前一样，倒也分辨不出她究竟是怎么了。
吴济毕竟与她不熟，也不好多问，只能继续尽忠职守地替他们主仆领路。
“陆院判已经给英哥姑娘看过了，英哥姑娘身上的伤也已经养得差不多了，您什么时候需要，属下就把人给您带过去。”
明锦说：“那就明日吧。”
吴济怔了下，像是没想到她要的这么快，但也没多想，点了点头，笑着说：“那明日属下给您送去。”
明锦与人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