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锦看到了他的动作，也看到了他神色的变化。
知道明景让，这是已经想起来了。
明锦没去重复。
她只是看着他说：“现在，可以走了吗？”
明景让浓睫猛颤。
他惨白着脸，仰头看着明锦，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不想让她走。
可他却没有挽留的资格。
他从前怪她冷血，怪她区别对待，怪她的出现让家里家无宁日……如今却说不出一句责怪的话。
“走吧。”
明锦发话。
有她开口，车夫和护卫自是不敢反对，当即重整队伍，准备离开。
明景让看着重新往前驱行的马车，却再次变了脸。
他不可遏制地重新追了过去，手扒着那还未合紧的窗子，看着里面的明锦，哑声问道：“如果……”
“如果我从一开始，好好对你，我们会不会……”
“会有那一天吗？”
明锦打断了他的话。
明景让眸光微颤，他痴痴看着明锦，答不上话。
明锦看着他说：“明景让，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你问的如果从来就不存在。”
“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明锦看着少年再次变红的眼睛，和滚落的眼泪，没再多言，她收回视线，也没再看明景让。
“八少爷，您行行好，别再拦着我们了。”
“您这尊大佛，要是回头磕了碰了，咱们可担待不起。”华岁边说，边一脸厌恶地掰开了明景让扒着车窗的手指。
总算掰开了，华岁立刻摔下了车帘。
“烦死了。”
马车内只传来华岁的声音，没有明锦的。
明景让呆站在一旁。
这次，他没再追，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明锦的马车越走越远。
直到马车，一点点，快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他忽然变了脸色，又跟发了疯似的，重新往前追去，但没追几步，他就因为脚踝处传来的伤痛，控制不住，摔倒在地。
“八少爷！”
门房的众人，眼见明景让摔倒在地，纷纷变了脸色，跑了过来。
明笙也变了脸。
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抵不住内心的善良，走了过来。
“八少爷，您没事吧？”
“哎呦，您这腿还没好，要是再出个什么事，可如何是好啊？”一群人满心忧虑地围着明景让说话。
明景让没出声。
他依旧一眨不眨地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明笙站在一旁。
作为姐姐，她没法看着明景让不管，但内心对他的失望，也没法让她再对他嘘寒问暖。
看着明景让望着的方向，明笙目光复杂。
在明景让被扶起来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跟他说道：“七妹看着冷清，不好说话，其实是这个家里，最好说话的人。”
“我跟九弟只是与她走得近了一些，她就事事为我们考虑。”
“八弟……”
她张口，还想说明景让。
但看着明景让此时一脸灰败的神色，最终还是住了嘴。
“扶八少爷回屋，再找个大夫给他看下。”她吩咐随行的下人。
下人连忙应是，扶着明景让往前走。
此时的明景让，就跟一具没了魂魄的行尸走肉一般，任旁人怎么动他，都没反应。
只有手里握着的那根红绳，依旧被他死死攥在手中，不肯松开。
明笙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走到半路的时候，槐序忽然急匆匆过来了。
她脸色有异。
“怎么了？”明笙问她。
槐序跑得气喘吁吁，她先看了一眼前面的明景让，压着嗓音跟明笙回道：“夫人刚才醒来后，带了一伙人，气势汹汹去了六姑娘那边，奴婢听说，夫人不仅打了六姑娘，现在还让人在院子里跪着。”
明笙惊讶地睁大眼睛。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前面的明景让看去。
那边明景让，显然也已经有人同他说了这个消息，但他神色寡然，连一句话都没说，仍旧沉默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看着这一幕的明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
她也没再说。
“走吧。”
她带着槐序，也离开了这边。
……
顾明珩今日去大营了。
他如今虽然赋闲在家，没担任什么官职，但日常也不是真的什么事都不做了，平时有空的时候，他就会去几个大营，考校他们的功夫。
今日刚从京郊回来。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晚。
他这一路风尘仆仆，准备先去沐浴一番，再去吃饭，吴济见他回来，却急匆匆迎了过来。
“王爷！”
见他脸色如此难看，顾明珩蹙眉：“发生什么事了？”
今日跟随顾明珩出门的卓前和青信，也同样皱了眉。
吴济没隐瞒，跟顾明珩禀道：“郡主来郡主府了。”
听到这话，卓前先奇道：“来就来了，又不是头一回来，你这般模样做什么？”
顾明珩却要想得多一些。
他知道吴济不是无故放失之人，如果不是有什么不对，他不会是这副模样。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
吴济便回道：“属下也是刚知道不久，今日郡主忽然带着一堆人去了郡主府，整整好几辆马车，还有不少箱笼，瞧着……”
眼见主子脸色已有变化。
吴济抿着唇，把话补全了：“倒像是要在郡主府长住的样子。”
听他这么说，卓前和青信也纷纷变了脸色。
二人原本抱臂而站，此时不自觉垂下了手臂。
“王爷……”二人喊顾明珩。
顾明珩没说话，直接转身往外走去。
三人也没犹豫，纷纷跟着顾明珩出去。
“去侯府打听下，究竟发生了什么！”顾明珩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沉声吩咐了一句。
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决计不会抛下姑姑，来郡主府单住。
顾明珩心里有些着急。
门房的下人，刚要把马匹拉回马厩，忽见顾明珩回来，纷纷一愣：“王爷，您这是……”
顾明珩却没说话，径直翻身上马，朝郡主府过去。
三人也很快分配好了职责。
青信去安远侯府打听情况，吴济和卓前跟着顾明珩去往郡主府。
没过多久，就到了郡主府。
见灯笼高挂，门前的下人，脸色却有些不太好。
顾明珩心下更是一沉。
他二话没说，就握紧缰绳，勒停了马匹。
“你们主子呢？”
他于马上问门前小厮。
那两小厮，起初远远瞧见一行人过来，还吓了一跳，等人近前之后，认出来人身份，倒是十分惊讶。
“王爷？”
二人惊喊。
顾明珩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声：“你们主子呢？”
小厮不敢隐瞒：“主子、主子在。”
郡主府开府这么多日，还是第一次迎来这样的贵宾，两个小厮有些局促，也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是要先请人进去，还是先进去通传。
他们面上惶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还是顾明珩先定下神，与他们说道：“你们进去通传下，就说我知道你们郡主来了，想见见她。”
说完，见那两个小厮，呐呐着就要进去。
他却又重新喊住他们。
“——等下。”
等那两个小厮回头看他，顾明珩沉默地抿了下唇，才又跟他们吩咐道：“她若不想见，也无事，让她好好歇息，只来与我回一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