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日。
明锦被福华长公主领着去了一趟香山。
祖孙俩名为爬山，实则是约上了袁辞在香山见面，有长辈作陪，明锦与袁辞就算见面被人瞧见，也不会有人敢议论什么。
明锦原本是不想那么麻烦的。
她并不注重那些名声，旁人想议论，就让他们去议论好了。
何必舍近求远，还要往香山跑。
又远，还得爬山。
她自己倒是不怕辛苦，只是心疼她祖母，一大把年纪了，还要陪着她走上走下的。
可福华长公主既然已经知晓明锦的心意，自然是不能让别人胡乱说话，坏了她的名声的。
何况袁家这边也需要一个交代，别最后结亲不成，反倒结了仇。
……
说来也巧。
今日也正是顾明珩宴请袁誉等人的时间。
袁誉来得早，跟顾明珩打完招呼，趁着别人未曾注意的时候，故意跑到顾明珩这边，与他说了明锦去香山的事。
“今天长乐郡主约了我哥去香山爬山了，也不知道两人能不能成呢。”
他明知道顾明珩会介意，偏还如此。
果然话音刚落，就扫见身边顾明珩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但也只是变化了一瞬，顾明珩便又恢复成平时的模样了。
只是他也说不出什么。
无论说什么，心里都不舒服，正好那边覃飞和张守义喊他，他就直接过去了。
袁誉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简直无语。
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就装吧。”
安公公走过来，见他小声嘀咕，却没听清，自是狐疑地问了一句：“二公子，您在说什么？”
袁誉当然是不可能告诉他的。
笑呵呵地打了岔：“没什么没什么。”
安公公哦一声，也没多问，只是神情难免忧愁，他也是这两日才知道王爷准备回北地的事，他劝了两日也没见成效，自然忧愁不已。
他以前就不想让王爷去，一来是危险，二来是没人照顾。
可王爷去意已决，他也劝不动。
不敢去王爷那边嘀咕，安公公只能小声嘟囔道：“才回来多久，又要回去，之前还说要成亲，如今也没动静了。”
“我是越来越看不懂王爷在想什么了。”
他说着说着又长吁短叹起来。
袁誉本想过去了，听到这话，倒是安慰似的拍了拍安公公的肩膀：“您老人家也别难过，保不准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
他往顾明珩那边看了一眼，明显能瞧出他这会和先前的状态相比，简直可以称作判若两人，即便努力抑制，也能瞧见他时不时出神的模样。
安公公却听不懂他打的哑谜。
听袁誉这样说，也只当他是在安慰他。
*
另一边，香山。
明锦扶着老人往山上走，走到半程，明锦不放心老人，便问她：“祖母，您还好吗？要不我陪您先歇上一歇？”
“放心吧，这点子路，对你祖母而言，还算不了什么。”
福华长公主笑着跟明锦说道。
她身后的成姑姑也是一派矫健样子，跟着笑道：“长公主以前在九华山，平时没事就会爬山溜达，郡主大可放心。”
明锦看了眼老人的面色，倒是的确如她们所说的那样。
她放心了一些。
继续扶着老人往山上走。
她们一行人，福华长公主带了成姑姑，明锦则带了英哥。
成姑姑边走边笑：“亏得刚才华岁丫头没过来，要不然这会肯定走不动了。”
明锦也笑。
刚才走了一会，华岁便累得不行了，明锦怕她上山下山，之后几天恐怕都要起不来了，便让人留在山下了。
又走了约莫两刻钟，香山山顶就近在眼前了。
今日人不多。
袁辞已经早早到了。
他来的早，这会在亭中喝茶歇息。
随从吴三忽然疾步而来。
刚才袁辞派人去路口打探情况，此时见吴三过来，袁辞自然知道是明锦来了。
他放下茶盏，长呼出一口气，之后站起身，打算去迎人一迎。
起身之后。
他特地又拾掇了下自己，正准备出去，便听吴三回报道：“主子，长公主也来了。”
吴三只是照实汇报。
但袁辞听到这话，脚步却忽然一顿，脸上也闪过一抹异样的神情。
显然。
他已经明白明锦的意思了。
“主子？”
吴三见他忽然停下不动，不由奇怪地喊了他一声。
袁辞“嗯”一声，没说什么。
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继续往前走去。
刚到路口等候没多久，袁辞就瞧见明锦扶着福华长公主上来了。
“长公主。”
袁辞忙上前与人问好。
给老人请完安，他又看向明锦，依样拱手道：“郡主。”
明锦也未曾自持身份，而是也客气地与袁辞问了一声好：“大公子。”
“伯殷几时到的？”
福华长公主笑着问道。
袁辞请人上行，而后跟在一旁回道：“晚辈也没到多久。”
福华长公主笑笑。
越见袁辞这般谦逊模样，她就越发不舍。
若袁辞真能成为她的孙女婿，日后她也就能彻底对嬿嬿放心了。
可惜了。
福华长公主满是遗憾地想。
但她既然已经应允过嬿嬿，自然不会多加阻碍。
她先是让袁辞陪着他们走了一会，说了些家常话，然后跟明锦说：“我也累了，去里头歇息一会，你们聊。”
这便是要留明锦和袁辞说话了。
明锦自然应是。
目送祖母离开，明锦这才收回视线，面对袁辞。
“大公子，我们再走一会吧。”她神情坦然大方，完全没有要单独与外男相处时的不好意思。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
袁辞看了明锦一眼，心中也更加确定明锦要与他说什么了。
“好。”
二人在前面走。
英哥和吴三则跟在后面。
以袁辞的眼界，自然能看出英哥的武功不低，没想到明锦身边还跟着这样一个高手，他有些意外。
明锦也看出袁辞的惊讶了，但她并未对袁辞说起英哥的身份。
这还是她第一次拒绝人。
有些不习惯。
好在今日香山并没有什么人。
明锦与袁辞走了一会，便直言与袁辞说道：“我前些时候听祖母说了，我很感谢皇后娘娘的看重，但我没想过成亲，可能要辜负娘娘的一番心意了。”
袁辞早猜到了。
但此时听明锦这样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如果这并非只是姑母的意思呢？”
他想说，他不是什么人都会答应。
是因为这次姑母和母亲定的人是她，他才会同意。
他不知道他这样说，明锦会不会改变主意。
“什么？”
明锦果然惊讶。
她于一株已经枯败的桃花树下，停下了步子。
袁辞跟着她一道停下了步子。
他比明锦要高出许多，此时便低头看着她：“我很欣赏郡主的为人作风，我无法说自己会是一个多好的丈夫，但你我成婚，日后我有什么，你便有什么，我亦不是拈花惹草的性子，此生都只会有你一人。”
“我虽有小女，但小女乖巧，对此事也不会有什么成见，你若不想生子，我亦能说服母亲。”
这大概是袁辞说得最长的一番话了，足以把明锦都说得怔住了。
她与袁辞并非没有交谈过。
也知道袁大公子千金一诺、一言九鼎。
她若真想成婚，这位袁公子的确是个很可靠很好的选择，可惜……她已有心仪之人。
“抱歉。”
明锦在重新回过神后，便垂眸婉拒了袁辞。
袁辞沉默抿唇。
他看了明锦许久，但最终也没问明锦为什么，也没再多说什么。
“既如此，那袁某唐突了。”
袁辞客客气气与明锦点了头：“需要我陪你回去找长公主吗？”
明锦松了口气。
袁家两位公子，虽然性格不同，却都是君子品性，她摇头：“不用，我自己知道回去的路。”
“今日浪费大公子的时间了。”明锦的语气有些抱歉。
袁辞摇头：“没什么抱歉的，我也不觉得浪费。”
他倒是并不介意，只是有些可惜。
他已经许久没有对一个女子，产生这样的好感了。
可惜了。
说完告辞之后，袁辞又跟明锦说了一句：“家母和姑姑那边，我会去说的，郡主不必挂怀。”
这样自是再好不过。
明锦又与袁辞道了谢。
袁辞说了不必，便跟明锦告辞离开了。
明锦目送他离开的身影，直到瞧不见了，刚想收回视线去找祖母，就瞥见不远处小道上，顾长玄正看着她这边。
登时——
明锦先前的好心情，彻底被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