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锦是真的累了。
在回来的马车里，她就靠在顾明珩的怀里睡着了。
“主子，到了。”
外面传来青信的声音。
顾明珩挑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已经到郡主府了。
看着怀中依旧还未醒来的明锦，顾明珩看着她即便睡着，也紧蹙的眉心时，就知道她这是在梦里都不轻松。
舍不得喊醒她。
顾明珩小心翼翼抱着明锦，从马车上下来。
郡主府门前的下人看到他们回来，刚要上前行礼，就被顾明珩以眼神示意安静，停下了请安的声音。
只无声行了个礼。
顾明珩就这样抱着明锦进去了。
夜已经深了。
但无论是裴姑姑还是华岁、春雨她们，都还没睡，都还在等着明锦回来。
几个人坐在一起，有些担心明锦这么晚还没回来，怕她出事。
直到外面小丫头匆忙跑进来，压着声音与她们说道：“姑姑，郡主和王爷回来了！”
三人一听这话，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看到主子被王爷抱着进来，她们还以为明锦怎么了，纷纷白了脸。
“王爷，主子她……”
裴姑姑先苍白着脸，轻声开了口。
顾明珩低声回道：“没事，就是累了，我先抱她进去睡。”
众人一听这话，才松了口气，一时也没再说什么，而是上前给两人开路的开路，掀帘的掀帘。
等顾明珩抱着明锦进去。
裴姑姑等人怕跟着进去，动静太大，吵醒郡主，便待在外面问英哥都发生了什么。
英哥也没隐瞒。
三人听完之后，又惊又怒。
一会说周昭如，一会说明瑶，气得不行。
而屋中，顾明珩替明锦把斗篷拖了之后，便放到了床上。
或许是到了熟悉的环境，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会明锦紧蹙的眉心，倒是舒展了许多。
顾明珩就这样坐在床边看着她，拿着热帕子，给明锦擦拭完脸跟手。
过了许久。
他才站起身，离开前，又仔细地替明锦掖了下被子。
免得她着凉。
外头的裴姑姑她们看到他出来，忙起身喊人：“王爷。”
顾明珩点了点头：“进去照顾吧，她睡着了，动静轻点，别吵醒她。”
裴姑姑等人自然应是。
顾明珩又说了一句：“之后的事，我会处理的，让你家主子好好歇息，我处理完再来找她。”
已经从英哥口中得知此事。
几人也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又点了点头。
顾明珩没让她们送，自己出去了。
到了外面。
青信还在外头守着。
看到他出来，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主子。”
顾明珩轻轻嗯了一声。
他走上马车，吩咐道：“去五城司。”
他已从卓前的口中知晓今夜发生的事，也知晓安成已经死了。
此时宫门已经下钥。
虽然他想进宫不难。
但顾明珩还是没在这个时候进宫。
皇兄这几日为着明月楼和几兄弟的事，本来就没怎么歇息好，他这会进宫与人说这件事，恐怕今夜皇兄又别想睡好觉了。
这会吴济和卓前都在五城司看着萧鉴他们。
顾明珩打算今夜去五城司将就一下，顺便喊人去城外打捞下安成的尸身，看看有没有法子把人的骸骨接回来。
安成毕竟是他的侄女。
就算有所嫌隙，人死为大，他还是想尽可能把人接回来，好生安葬。
免得她成了孤魂野鬼，连具像样的尸首都安葬不了。
青信应是。
马车启程离开了巷子，去往五城司的官衙。
……
翌日。
顾明珩天还没亮，就独自一人进宫了。
今日无早朝，贞光帝是在在自己的寝宫接见他的。
他昨夜难得一个好觉，今日醒来，心情都变得舒泰了许多，看到顾明珩进来，还冲他笑道：“今日怎么这么早进宫了？”
“正好，朕还没吃早膳，你陪朕一起。”
“皇兄——”
顾明珩进来之后，就直接跪在了贞光帝的面前，语气凝重与人说道：“安成出事了。”
贞光帝脸上的笑意，在这一刻僵住。
同一时间。
娴妃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几日没睡好了，昨日喝了参汤之后，也不知道是参汤里面有安神的作用，还是这几日实在是太累了，她竟然一直没再醒过。
只是一夜噩梦缠身。
一会梦见玄儿出事，一会梦见安成出事，实在是睡得心力交瘁。
直到天亮时分，她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像是整个人如坠深渊一般的失重感。
娴妃在那急促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中，失声喊着“安成”，然后睁开眼坐了起来，被那噩梦一般的失重感惊醒了。
外面一夜未睡的容雨和舍华正在说话。
宫门已经开了，她们也已经派人出去打探情况了。
公主一夜未归，实在令人担心不已。
只希望她昨夜是睡在了萧府，那等公主回来，她们就算被责罚也认了。
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忽然听到内殿传来这一声，无论是容雨还是舍华，都吓了一跳。
容雨先回过神，敛了情绪就要立刻进去。
被舍华拉住袖子：“姑姑……”
容雨冷眼瞥她。
“你最好祈祷公主没事，要是公主出事，你就算有九条命，也没人保得住你！”
容雨说完，就不顾舍华惨白的脸色，径直拂袖进去了。
舍华看着人进去，哭着跪坐在了地上，却也不敢让旁人瞧见，很快又抹了下脸去西华门，找小易子打探情况了。
“娘娘。”
容雨掀起帘子进去。
看娴妃坐在床上，一脸的汗，脸色也苍白无比，她吓了一跳，脚步也因此快了许多：“娘娘，您怎么了？”
娴妃至今还有些喘息不过来。
梦里的失重感实在是太强了，那种窒息的、痛苦的，仿佛攥着她心脏呐喊的刺痛感，似乎还在她的胸腔徘徊着。
还有那一声声尖锐痛苦的“母妃”。
娴妃喘着粗气。
神色比前些时日还要差。
直到容雨喂她喝了点温水，她才渐渐有些回过神来。
她哑着嗓子跟容雨说：“我梦见安成出事了。”
容雨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也霎时间跟着变了。
她心脏咚咚直跳。
快得好像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握着茶盏的手也在不住颤抖。
娴妃察觉到之后，皱眉问：“你怎么了？”
容雨哪里敢回答？
立刻扯开一道笑，搪塞过去：“没事，奴婢就是、就是吓了一跳。”她边说边把手里的茶盏放到一旁，趁机侧过身，离开了娴妃的注视，方才松了口气，接着回道：“不过梦都是假的，公主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娴妃想想，也是。
“你说的是。”
那梦里，安成是掉下了悬崖，可宫里哪有这样的地方，想来是她这阵子劳思过度，忧虑重重，方才会做这样的噩梦。
不过到底不放心。
娴妃掀开被子要起来的时候，还是说了一句：“等吃完早膳，我去看看她。”
“上次打了她一巴掌，恐怕她心里还在记恨我。”
娴妃说到这，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打小就疼爱这个女儿。
相比对玄儿自小就富有极大的期许，对待自己这个女儿，娴妃却是从来就不愿她沾染太多的计谋心思，只想着她能高高兴兴、平平安安地长大。
有时候她也后悔，把人养成如今这副骄纵的模样。
倘若她没有那么骄纵，那该多好。
她又能省多少心。
但安成毕竟是她的女儿，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心肝肉。
她又怎么可能舍得，真的冷待了她？
她想着，她不是喜欢明家那小子吗？她回头就借这事与她求和，想来她心满意足了，也就不会再计较那一巴掌的事了。
如今这种时候。
玄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她实在不想再跟自己的女儿争吵了。
可容雨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
公主还没回来，要是这会娘娘过去，岂不是这事就瞒不过去了？她刚要想法子阻拦。
忽然就听到外面有人匆匆进来。
虽然还未瞧见人，但那脚步声，一听就是跑着进来的。
“谁这么没规矩？”娴妃蹙眉。
她手下还没这样没规矩的人。
难不成——
她心下一跳，是玄儿出事了？
容雨也回过神。
她也听到了，看着外头的宫女跌跌撞撞跑进来，一脸的焦急模样。
她心下一沉，刚要出声训话。
只是还未等她开口，那宫女就连滚带爬的进来了。
“娘娘，出、出事了！”
“公主她、公主她……”
听到这一句，无论是容雨还是娴妃，都变了脸。
本以为是玄儿出事，没想到是安成……娴妃怔忡之后，想到那个可怕的梦境，立刻急着问道：“安成怎么了？”
宫女跪在地上，泪如雨下，哭着喊道：“公主她……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