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觉得很难理解？”
“秦羽拥有这样的东西，做了这么多事情，最后看起来像是被逼迫，又像是要给自己博取利益的背后，他一直算计的其实只是这天下百姓的生计。”
“便是为父在想明白了这件事情的时候，也觉得着实有些难以理解。”
此时的杨彪已经彻底惊呆了。
他完全没有想过秦羽的真正目的竟然会是这样。
此前的他计算过很多东西。
不得不说。
秦羽抛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有诱惑力，太令人遐想了。。
一百钱一斤的粮食。
他坐拥整个零陵郡的粮仓，这一下到底要从这天下间的世家之中赚多少钱回来？
这些钱财不管放在谁的手里，恐怕都会是一个令人无比垂涎的数字。
他看待秦羽的时候，想到的是钱。
而在看待那些世家的时候，想到的是那些黄金粟米的作用。
可如果说这供应给世家的粮食数量有一定的限制的话。
那就会出现一个很难解决的矛盾。
到底是直接吃了划算，还是将这些粮食种植下去，等到半年之后收获回来更加划算？
这样的问题必然会成为困扰他们的难题。
而在经过计算之后，兴许就会有人选择将这些黄金粟米种植下去。
等到来年收获更多的粟米。
而这大量的粮食变成粮种的话，光靠那些世家所拥有的土地是根本不可能种植的完的。
到时候可能就会有相当的粮种被送往百姓的手中。
这中间可能会有什么契约。
亦或者是什么更为复杂的东西。
也有可能想要走到这一步的难度还很大。
但。
至少在这个方向上是出现了这样的一种可能性。
有这些产量大增的粮种。
就算是签订的契约很严苛。
最终落在百姓手中的粮食应该也会变得更多一些。
最重要的是。
那黄金粟米播种之后的成长并不娇贵。
甚至比普通的粟米还要更容易成活一些。
这对于那些老百姓来说，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一个能够用来救命的东西。
杨彪咽了口唾沫。
如果他的这个猜测是对的。
那随着未来时局的发展。
这些粮食被越来越多的用来当做粮种之后。
整个大汉的粮食产量岂不是很有可能要翻倍的增加！
这其中虽然受益最大的还是世家，可普通老百姓，至少也能跟着喝上一口汤。
如果真能做到这种程度。
那就实在是……
杨彪都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怕自己想的太过于美好，然后会被这混乱癫狂的现实世界给无情击碎。
杨赐看着杨彪脸上的神情变幻。
也知道他心中此时到底涌动着何等的波澜。
他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
只是将那封信推到杨彪面前，道：“这封信你暂且留着。”
“我观秦羽此人必不会久居人下，此人所图甚大，只是为父也看不出他到底在图谋什么。”
“等为父走后，若有朝一日，天下大势有变，此人得入朝堂之时, 你便将此信转交给他。”
“在此之前, 万万不可将此信示人。”
“对了，将杨修送去他身边吧。”
“杨修命中的那场劫难到底要如何解决, 他可还没有给咱们一个具体的说法。”
“为父有些乏了。”
“这大汉朝的大运，日后就交给你们了。”
杨彪朝向父亲跪拜下去。
当其再起身之时，父亲杨赐已然在微笑之中盍然而逝，与世长辞。
杨彪郑重的收起那封父亲留给秦羽的书信。
再次朝着父亲拜倒。
再抬首时, 这位八尺大汉已是颤抖着脊梁, 泪流满面。
……
秦羽知道这事的时候还是在一个月后。
当杨氏的车马商队将杨修一路从洛阳城送到泉陵城中的时候。
秦羽才知道了杨赐的死讯。
对于杨赐这位对他一直有所防备，且态度旗帜鲜明，又有很多儒家经典教条主义特质的人。
秦羽心中确实觉得有些可惜。
且不管杨赐生前的政治主张如何。
秦羽在与其短短的接触中，也确实看的出来他老人家乃是一个真正为了大汉考虑的人。
虽然身为弘农杨氏的家主, 他做事难免要考虑自己家世的好处。
但相较于那些蛀虫一般的世家而言, 实在是觉悟高出太多了。
老爷子一走。
秦羽顿时感觉心里颇有些空落落的。
再怎么说，杨赐也是他在洛阳城中少有的熟识之人。
他们之间也因为这么长时间的合作而已经产生了一些淡淡的互相之间的信任。
现如今老爷子不在了之后，秦羽感觉自己将来与杨氏之间的关系可能会慢慢的就变淡了。
杨彪是什么样的人，他接触的不多。
不过想来至少在这几年时间内, 他跟杨氏之间也不至于会出什么问题和麻烦。
以前老爷子还在的时候。
秦羽可能还会将分粮的事情交给杨氏去做。
现如今老爷子不在了。
秦羽便也熄了这个心思。
至于杨修的到来, 秦羽着实没有想到。
听闻说这乃是杨赐老爷子的遗愿。
秦羽也觉得一时间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杨修现如今虽然才刚十一岁。
但已经展露峥嵘，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敏捷才思。
日后看起来必成大才。
也正是因此, 杨氏对于杨修才显得十分在意。
杨赐才会在临终前还记得这个嘱托。
但若是要让秦羽现在收下杨修的话。
其实说真的, 秦羽心中是并不怎么乐意的。
杨修现在的年龄还小的很呢。
如果秦羽现在收下他的话，那也只是收下了一个没什么大用的小孩子。
而且杨修虽然素有才名，但是在政略方向上的发展似乎有些一般。
要等到他发力的时候，那至少也要在十几年后了。
十几年的时间, 秦羽都不知道他这边回头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且以杨氏的教育来看。
杨修未来很大几率跟自己都不是一路人。
他再怎么说也是弘农杨氏的继承人啊。
秦羽想要启用的乃是寒门庶族，不想再让世家独大。
他脑袋里的一系列想法也都是冲着这个思路过去的。
真说起来的话, 曹老板在这种事情上跟秦羽还真是能有不少的共同语言。
让杨修这个弘农杨氏的继承人，未来扛着大旗去反自己。
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而且相较于荀氏，秦羽也不觉得杨氏的那些人能这么心甘情愿的放下原本笼罩在他们身上的光环。
既然未来的政治主张都不一样。
曹老板也有很大的概率是因为这种事情才无奈之下杀了杨修。
那秦羽还又何必没事给自己找事。
兴许留着杨修在身边的话，可能还会因为杨氏的存在给自己找许多的不痛快。
念及此处，秦羽便很干脆的拒绝了收留杨修的提议。
但是表面上自然是功夫做足。
他拒绝的原因很简单, 才学不足嘛。
秦羽自认自己是没有任何才学的, 留着杨修在这里, 那不是误人子弟？
随后他再修书一封, 将未来杨修要避免身死的方法在信里简单的说了一下。
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小心曹操。
得了秦羽的书信，知道这里面记录的便是给杨修的改命之法。
杨氏众人便满心欢喜的带着杨修又回去了。
至于这封信送到杨彪手中之后，会对曹操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秦羽哪里会管这个？
想必杨彪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 也会是一头雾水。
也正如同他所想的那样。
当一个月后。
这封书信被送往杨彪手中的时候。
杨彪看着书信之中的内容, 直接就愣住了。
“小心曹操？”
“小心他干嘛？之前不过是一个议郎出身，又拒绝了前往东郡赴任，现如今还赋闲在家，难不成他会对我儿不利？”
“我之前便觉得这曹操心思跳脱，不像是什么好人，看来日后得要好好的注意他一番了。”
杨彪将这书信看过之后便付之一炬。
并且命人去盯死了曹操的动向。
有弘农杨氏故意的针对，想来曹操在家赋闲的日子都不会过的太顺心。
而秦羽现在已然没有心思再去理会这种小事。
他在之前就已经兑现了承诺。
拿出了自己往年收获还没有吃完的陈粮进行出售。
虽然是陈粮, 但是品质肯定是没问题的。
只是这陈粮剩下的也不多。
秦羽自然就开始对外进行了一系列的限购政策。
他将负责操办这事的职位最终交给了糜家的家主糜竺。
这可给糜竺兴奋坏了。
拥有操办这事的权利，那就意味着他拥有了与天下间几乎所有世家豪强打交道的机会。
以往糜家的势力想要延伸出去, 受到的最大的阻力就是来自于这些世家豪强。
如今你们一个个全都有事要上门来求着我。
还能再阻拦我糜家去你们的地盘上开拓市场吗？
那必是不可能的！
他们不光不能阻拦，而且还要夹道欢迎。
到时候糜家的商号就将会进驻更多的地方。
他们麾下的产业实力也将会大大的提升。
不过对于那些扩张，糜竺并不怎么看重。
他现在真正看重的还是秦羽。
他是想要扩张, 但那些扩张的目的到底最后都不过只是为了从那些地方获取到足够的货物，然后提供给零陵郡来售卖罢了。
只有将零陵郡这个基本盘打好，打牢固, 这才是他们糜家日后兴盛的最大的保证。
与此同时。
糜竺也很清楚。
秦羽将这种事情交给他，那就相当于是将他糜竺彻底的绑定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他掌握这种事情，在拥有莫大权利的同时。
也同样收获了那么些世家对他的仇视。
秦羽给的数量本身就不多。
分润到那些世家的嘴里，每一家能分到的粮食肯定都是卡在一个很让人难受的标准上。
而现在秦羽不出面。
反倒是将他这个糜家的家主推出来。
这不是平白让他承受那些世家的火力吗。
从这之后，若是他还不能跟秦羽彻底的打好关系。
那他们糜家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被这大汉天下所有的世家豪强一致针对的灰飞烟灭了。
事实上。
秦羽心中也确实是有这样的想法。
但对他来说，更重要的其实还是省时省力。
这件事情本身交给弘农杨氏去做的话，应该是最合理，也最好的。
但杨赐老爷子与世长辞之后，秦羽就只能重新物色人选。
何进是不可能的。
他跟秦羽之间的关系，秦羽很放心。
但他这人有时候做出来的决定确实让人有些想不明白。
很容易就会被人唬的团团转。
相较之下，糜竺这种遍行天下的大商人，在处理这种繁杂事情的时候，反倒会来的更加合适一些。
论起来。
糜竺在这方面的能力，甚至可以说是比他麾下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高的多的多。
不管是张昭，荀彧，还是逢纪，娄圭。
他们在政治和经济方面的才能的确有可能比糜竺来的厉害。
可对他们而言，糜竺身上却有着一个他们完全无法与之比肩的东西。
那就是经验。
行万里路的经验！
将这件事情全盘交给糜竺去处理之后。
糜竺也立刻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他开始仔细研究秦羽他们之前定下来的大方向上的策略。
然后再根据这些策略做好针对各个世家的分配工作。
秦羽后来只是询问了一两次关于糜竺的想法之后。
他就彻底将这事情放手交给糜竺去做了。
人家做的本身就很认真，而且也的确是领会到了自己的中心思想。
那就没有什么必要再去自己盯着。
用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糜竺才算是终于从那昏天黑地的忙碌中解脱出来。
这两个月的时间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太难熬了。
让他本身就偏瘦的身形，此时看起来更是显得瘦弱不堪。
若非在秦羽麾下工作的时候，日常都是神水以及仙玉粟米的供应。
恐怕以他的工作强度，这身体早就已经被累垮了。
正如同他之前所想的那样。
主持分粮的这件事情让糜家获得了大量好处的同时，也让糜家彻底的被打上了秦羽的标签。
秦羽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糜竺去操办，就算再没有别的什么表示。
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
在获得大量好处的同时，糜家也收获了大量的仇恨。
如何平衡这其中的复杂关系便是糜竺的事情了，秦羽没有去管。
他这一波真可谓是将钱财直接拉满。
积累了这么大量的钱财在手中。
秦羽自然不可能将其存着。
存钱在这种即将到来的乱世是最不合理的方式。
手里有多少钱，全都能花的出去，那才是真正的本事。
于是乎。
秦羽之后便开始了疯狂的撒币行为。
一方面从周边郡县吸引流民前来零陵郡中安家。
每一个选择前来零陵郡安家的百姓都有对他们而言极为丰厚的回报。
另一方面则是通过糜家和马家这些大商贾，开始疯狂的采买搜刮各种各样的基础资源。
在有了一定数量的有文化的劳力之后。
秦羽就开始着手大力发展他治下的手工业。
攀科技这种事情虽然是不可能的。
需要解决的分支实在是太多，秦羽搞不定也搞不懂。
但是在现有的手工业基础上，对于这些技术手段进行一定的改良和改进，那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反正秦羽现在手里的碎片不少。
遇到真正解决不了的问题，直接升级配方，升级技术就完事了。
大量的基础生产资料进入到零陵郡中。
随后逐渐在零陵郡内被消化。
随着各行各业的技术水平实力飞速的提升。
这些手工业最终制作成的成品已经基本上达到了可以满足零陵郡自身需求的情况下，还要来的更多出来不少。
于是渐渐的。
那些之前从各地运送货物来到零陵郡的商队便开始也从零陵郡中带着货物去往各地进行销售。
零陵郡原本只能算的上是一个纯进口型的地域。
那些离开零陵郡的商队，此前最多就只能带着少量的神水离开。
绝大多数情况，都是满载而来，空车而归。
不过就算这样。
对他们来说，也是已经大赚特赚。
现如今零陵郡也有了自己生产的工业产品之后。
商队一来一回，都是满载，那赚的自然就来的更多了一些。
这些人的积极性越发高昂。
零陵郡的经济发展的就越是繁荣。
如此，很快又是一年时间。
在这一年时间中。
秦羽又陆陆续续的出售过一些粮食。
不过数量都不算太多。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零陵郡本身的人口增长太快。
再加上多是山地，耕地面积有限，他也匀不出多少粮食来出售。
只是这仅仅只是对外的说辞而已。
事实上。
秦羽所收获的粮食比之以往说起来是只多不少。
因为零陵郡中的粮食虽然产量提升的没有人口提升那么快。
但问题是。
整个大汉朝其他地方的粮食产量却是大大提升了一波。
正如同秦羽他们所想的那样。
天底下的世家豪强可能会被黄金粟米的效果蒙蔽一时，但也绝对不会被其蒙蔽一世。
在粮食有限的情况下，这些世家自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们在留下了一少部分粮食，专门用来培养族中优秀后辈子弟之后。
便将剩余的粮食当成粮种，种植下去。
来年收获的产量大增的粮食则是通过出口贸易的方式，又给他们换回来了大量的钱财。
用这些钱财去抵消自己在秦羽手中购买粮食所带来的高额花销之后。
最终也让这些世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到最后算下他们还是在亏本。
但这结果已经算是非常能够接受了。
至于他们出售的大量粮食。
则是通过各地的商队，开始源源不断的朝着零陵郡的方向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