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一直不曾主动现身？”朝颜毫不留情戳穿他伪装的淡定，“你有给她准备好身体吗？”
“准备好了！”
曲幽激动道，挥袖指着院子里被朝颜倒栽进土里的僵尸：
“我将他们的灵魂禁锢在身体里，助我凝集天地魂力，这样，我就可得到一具完美的身体。”
“这样的身体才有资格成为辛虞的躯壳。”
朝颜：“辛虞应该不会这样想。”
如果她是辛虞，一想到自己的这具身体是那么多人的灵力换回来的，都得再死一次。
彻彻底底地死一次。
造了什么孽啊，一个两个都在拿她搞事情？
朝颜真的被芳罗和曲幽这对狗男女的做法恶心到了。
“最起码，她不想见到你们任何人，包括洛城主。”
朝颜如实道。
洛苍脸色一白，道：“小姑娘，你可莫要吓我！”
“我有没有吓你，你自己不知道吗？”朝颜声音平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的身体，到最后都没能保住，你这个做人家郎君的，真的挺失败的。”
洛苍是有一直在找辛虞，但他做成什么事了？
没有，一件都没有！
辛虞就在这锦官城，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
她是他的妻子不假，但也是辛家的掌上明珠，到头来，这个一直在找她的人，却连她的身体都没能保住。
任由旁人玷污，自己却选择懦弱地逃避。
“我……”洛苍颤抖着唇，正对上曲幽讥讽的笑容。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荒谬极了。
诚如朝颜所说，失败得透彻，他或许，连曲幽都不如。
“若说辛虞唯一的挂念，就只有洛荷了。”朝颜道。
这时，从楼梯上缓缓走下一人，那人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脚步声几近于无，却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随着心跳的节奏，沉稳有力地来到众人面前。
这人，正是掌柜赵赟。
赵赟见他们都在看自己，不由失笑：“怎么了？”
朝颜望着赵赟的眼，笑道：“请你看一场好戏。”
“谁请我？”赵赟问道。
“他们。”朝颜伸手一点，“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直接动手。”
“说呗，又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
赵赟淡淡道。
他神情轻松，与曲幽等人复杂难辨的神色形成鲜明对比。
朝颜轻笑一声，道：“这位便是你们一直寻找的人，辛虞。”
辛虞二字一出，所有人呆若木鸡，在原地杵着像根根僵硬的木头棍子，这棍子里面似乎放置了什么石破天惊的东西。
在朝颜话音落地之时，嘭地一声炸开。
“吓到他们了，看他们那蠢样！”赵赟笑容渐浓，眸中神色却愈发冰冷。
一个两个都说爱她爱的要死要活，结果真的见到她了，怎么反而缄默不语了？
赵赟，哦，不，此刻称他为辛虞更加妥当。
“怎么，见到我反而不说话了？变成男的就接受不了了？”
辛虞笑着靠在楼梯扶手上，居高临下望着洛苍，道：“你还要与我在一起？”
洛苍触及辛虞嘲讽的神色，被雷劈了一样，意识到辛虞在与自己说话，连忙道：“要！”
说话这个调调的，只有辛虞！
他不会认错人的！
朝颜噗嗤一声大笑出声：“两个男的，搞基？”
“洛城主，我要不要给你一面镜子，你自己看看你的表情有多勉强！”
勉强么？自然是勉强的。
辛虞对洛苍已经足够失望，旁边还有一个眼巴巴望着的曲幽，她又看向曲幽：“你呢？怎么想？”
“有些疑惑，我很久之前就想问你了。”
“你对我，真的是爱吗？”
曲幽忙不迭点头，激动道：“是！我爱你啊！”
辛虞端详他的眼睛，半晌后摇头：“这不是爱，爱是尊重，是想她所想，疼她所疼，是设身处地为她着想，而不是偷梁换柱，以次充好。”
她口中的以次充好，显然是把自己放在一个物件的地位，以曲幽的视角，诠释曲幽对爱的理解。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做这些真的只是为了给我炼制身体？”
曲幽听不懂，也不想听懂辛虞的话，但这句话，又让他的神情振奋起来：“是！”
辛虞没有马上反驳，而是淡淡道：“好，那你停手吧。”
曲幽眸光凝滞：“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停手，我跟你走。”辛虞像是知道曲幽在想什么，补充道：“以我现在这副身体，你可愿意？”
这具身体是男人的身体，曲幽不是说爱她吗，那就应该爱她的全部。
此话一出，不仅曲幽呆滞了，就连洛苍、洛荷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辛虞。
那过于惊讶的目光直直地刺进辛虞的心，叫她枯寂已久的心，再次疼痛难忍。
朝颜抱着胳膊，看着沉默的曲幽，又看了眼始终说不出一句屁话的洛苍，打破死寂：“疯疯癫癫地找人，这人不就在你们眼前，怎么反倒都不要了？”
“我要！”洛荷一把拉住辛虞的手，神情愤慨，眼眶通红。
“他们不要，我要！”
洛荷神情坚定：“无论阿娘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阿娘！”
辛虞手中一暖，紧接着被洛荷以保护的姿势护在身后，不容置疑道：“不过是换了一副皮囊！”
对啊，都在说皮囊不重要，但真到了这个时候，没人再说不重要了！
包括痛失所爱的洛苍。
洛苍嘴唇嗫嚅片刻，看着辛虞的眼不自觉地移开，最终像是做出了巨大的决定和牺牲，高声道：“我也要！”
辛虞嗤笑道：“我是什么物件儿吗？你还要衡量那么久？我是需要你要，还是求你要了，脸皮这么厚可怎么了得啊？”
她讽刺的不只是洛苍，还有当初的自己。
那时被迫与芳罗互换身体，她费尽心神找到了办法，却功亏一篑。
幸而遇到了之前接济过的赵掌柜，赵掌柜被害得家破人亡，正巧看到她翻倒的马车，便想也不想地将身体献舍给她。
她这才得以从阴谋中逃脱。
想她济世救人一辈子，烧香拜佛，救这个帮那个，到头来害她的都是她帮过的。
就连赵掌柜献舍都罗列了一大串的条件。
还不如不救！
谁爱死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