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再避之不提，未免显得太过刻意。
姜穗抿了抿唇，还是决定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一下。
“他们是两个我很崇拜的科学家，你不认识的。”
姜穗将两只手背在身后，说起瞎话来眼都不眨。
虽然她的表情十分自然，宋司忱却还是忍不住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他在脑海里回忆了半天，突然觉得姜穗好像没说错，那幅画像上的两人好像确实是他在哪见过的一对科学家夫妇。
怕问得太多了会让姜穗为难，宋司忱便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
“吃过晚饭了吗？”
见他没有要深究下去的打算，姜穗很是松了口气：“吃过了。”
瞥了眼放在桌子上的海报，她终究还是觉得有些心虚，怕哪里说不对话又被宋司忱想起她父母的事来，便故意打了个哈欠。
“我有点困了，咱们今天早点休息吧。”
宋司忱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他站在原地，看着姜穗转身朝屋里走出，顺手从抽屉里把火柴拿了出来，点燃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煤油灯。
屋子里瞬间亮起了一片橘黄色的光晕。
烛火明灭跳跃着，给姜穗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毛边。
她垂眸时神色格外专注认真，在黯淡夜色的衬托下，一张脸精致漂亮的简直不可思议。
宋司忱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脸庞，突然觉得她这样的平静的侧脸，和以前的她很不一样。
明明姜穗唇角弯弯，脸上甚至是笑着的，却莫名让他有种，抓不住她的飘忽感。
就好像，她下一秒就要离自己远去。
宋司忱的眸色陡然冷沉下来，这种感觉让他心里觉得格外不适。
他注视姜穗良久，不愿意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她，却还是忍不住开口叫了她一声，想要确认她的存在。
“穗穗。”
顿了顿，宋司忱意识到这个称呼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还过于亲昵，又改口道：
“姜穗。”
“什么？”
姜穗没太听清，下意识回头朝着他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这会宋司忱还站在院子里面，光线差让她一时间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只能感受到那抹停驻在她身上的视线，似乎过分灼热了些。
从前他们在床上亲热时，宋司忱就老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姜穗头皮一麻，脑海中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浮现出了种种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她把宋司忱的眼神误以为成了他又要跟她那个，忍不住疯狂腹诽起来。
这男人怎么没完没了的，跟吃不饱一样。
他不嫌累，她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正好姜穗回家的时候已经洗过澡了，这会想也不想就往床上一躺，用被子把自己严丝合缝地缠了起来。
一直到确认自己已经裹得不漏一丝缝隙，她才把脑袋探出来，十分坚定地拒绝。
“我困了，想先睡觉，你有需要自己解决一下哈。”
宋司忱：“……”
就是再好的氛围，这会也被破坏殆尽。
他好不容易才遏制住了想要叹气的感觉，木着脸转身先洗漱去了。
等宋司忱洗完澡，带着一身的凉意回来时，姜穗已经睡熟了。
像是嫌弃床头点燃着的煤油灯晃眼睛，她侧着身，整个人埋在被子里。
只有她海藻般的长发铺散在枕头上，看起来格外好摸。
宋司忱看着看着，心便控制不住地柔软下来。
他走到床边熄灭了煤油灯，想了想，又轻轻碰了下姜穗的脖子。
“别闹。”
姜穗怕痒，嘟囔了一声后，果然转了个身朝向他这边。
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她的睡颜显得那样的静谧美好。
宋司忱透过月光静静地打量着她的面庞，忍不住抬起手，替她轻轻拨开了黏在脸侧的碎发。
两人的互动，看起来格外自然亲昵。
姜穗沿着他的掌心蹭了蹭，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竟小声啜泣了下。
见她眼睛湿润，宋司忱只觉得像是被针扎了下似的，有些刺痛。
他抬手替姜穗擦拭掉了泪水，动作间下意识靠得近了些，这才听到她低声呢喃呼唤着的，居然是她的父母。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别丢下我……”
宋司忱微微一愣，心情紧跟着变得格外不好受。
是他太过理所当然，见姜穗平时表现得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便真当她对这一切满不在乎。
却忘了，没有人是能够真正不受家庭桎梏的。
宋司忱下放到村里，看似过得很惨，但他的父母至少对他很好。
他留在家里的那段时间，也过得很幸福舒心。
姜穗却不同，她明明那么懂事，姜安平和王春红两口子却从未将她当成孩子看待过。
他们只想着能够从她身上捞取到多少好处，却没有考虑过，这样的行为会给女儿带来多大的伤害。
姜穗心里的委屈，应该远比她表现出的冷静还要深厚的多。
宋司忱一想到这里，便忍不住低低叹息一声，头一次知道心疼别人是什么滋味。
他想要安慰姜穗，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犹豫了片刻，他抬起温热的掌心，轻轻贴上了姜穗的额头，低声轻哄：
“睡吧，无论如何，我都会永远留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围拢过来，姜穗的气息也一点变得平稳。
原本充满了悲伤和离别的梦境，也陡然一转，变成了另一种画风。
姜穗握紧了背上的双肩背包，略显迷茫地打量着周围极具年代感的街道。
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路过，却在看到她时纷纷停驻脚步，满脸慈爱地笑着跟她打招呼。
“穗穗回来了。”
“几天不见，都长这么高了呀。”
“这个时间你应该是刚放学吧，要去找爸爸妈妈吗？”
姜穗心脏猛地一跳，原本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被唤醒。
怪不得她总觉得这里的环境很熟悉，原来，这里是她小时候曾住过许久的医院家属院。
“是啊，我要去找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