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芹对沈璃心里是万分感激的。
其实进吴府之前，她是有心上人的。
当时只想着进了吴府，有个依靠。等年岁稍大些，便让那人上门来提亲。
没想到吴老夫人一碗药，将她所有的念想都断了。
后来，她做了吴惟成的妾，也与那人断了。
没想到，去年却无意中碰到。
他说他一直在等她，向她诉说这些年的苦与想。
安芹稀里糊涂的就与他发生了关系。
事后又不敢偷熬避子汤。
没想到，真怀上了。
最后，没办法，她只能赌一赌。
她直白地与夫人说了怀孕之事，让夫人决定这个孩子的去留。没想到，夫人留下了。
她万分感激。
没想到，夫人竟然知道这个孩子不是吴惟成的，与她坦言。
她当时要吓死。
更意外的是，夫人竟然依然允许她留下这个孩子。
她那时候才看明白，夫人对吴惟成早就没了希望。甚至可能，夫人与她一样，希望吴惟成早点死。
如今，吴惟成都死了。她是脑子犯浑了才会出府去另外嫁人。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早就不信了。
那个男人，孩子亲爹，说得好听，想她念她。
可自那回之后，有没有再过来寻过她？不过是一场露水情缘罢了。
沈璃见安氏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再劝。
“你想好了就行。若反悔了，随时与我说。”
“是，多谢夫人。”
次日，芃姐儿高热不退烧成了傻子。
梅媛媛疯了，嘴里不停地叫着“报应报应”之类的话。
消息传到璃园的时候，沈璃的眉头都不能抬一分。
“再在府里养个一年半载的，就给梅媛媛重新找个村户相公。让人一辈子死死地看住她，不能让她好过了，也不能让她死了。至于标准，不用我说了吧？”沈璃淡淡地道。
锦月垂头应是。
过了片刻，沈璃低低地问出声：“我是不是太过……”
锦月急急地回：“夫人，是梅氏要害您和小公子在先。您如今不要她的性命，哪里就恶毒了？”
沈璃挑了挑眉：“我想问，我是不是太过仁慈了？”
锦月就笑了：“有一点儿。梅氏这样的人，该让她跟随老爷陪葬才是。”
沈璃点头：“这主意倒是不错。等过些年，梅氏熬不住死了，便将尸身送到吴惟成的墓里，让他们这对爱侣，到了黄泉也相爱相杀去吧。”
就是不知道，若真有黄泉，吴惟成见到他的宝贝女儿，见到他曾经捧若珍宝的女人给别人做了多年的妻子后，会不会疯？
想想就有趣呢。
*
沈璃是三日后得知晏清被罚了的。
“嗯？”她轻轻的嗯了一声，表情似是有些迷茫，握着帐本的手指却指骨泛白，帐本都快要揉成一团。
锦月低声道：“奴婢也是外面听来的，说是因为上次刺客之事。当时小侯爷有负责这一块，后面虽然抓住了刺客，也审出来是前朝余孽。
可该罚的还是要罚，据说打了五十军棍，人，是被抬回侯府的。”
沈璃手无意识的攥紧。
半晌，才开口道：“将我库房里的那株五百年的人参拿过去，再送些补品过去就是了。”
锦月抬眸看了沈璃一眼，见她再无别的吩咐，便静静地退了出去。
这一日，沈璃看的账本，始终停留在了那一页。
到了晚间，谢三从侧门入了吴府，求见沈璃。
锦月知晓后心头一跳，赶紧亲自去带人进了璃园。
谢三一见到沈璃，就红了眼，深深地鞠了一躬：“还请夫人救救我家爷。”
沈璃吓了一跳：“此话怎讲？小侯爷怎么了？”
谢三语气里带了些哽咽地道：“围猎场时我家爷本就受了些伤，前几日又感了风寒，后来没日没夜地追查刺客的事，这些日子根本就没怎么休息。伤也没好。
今日去见圣上，还起了热。可他不让说，一直硬撑着。到后面圣上罚了50军棍，整个人从午时到现在还没醒，迷迷糊糊的一直喊着夫人的名字。连药都灌不下去。
求夫人去见一见我家爷，救一救他。”
沈璃心里一紧，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摆。
不过几息，她就沉身吩咐道：“你出去等着，锦月，伺候我换衣。”
谢三一听这话，心里一松。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还是得他们家老夫人出马。
他可是知道，前几日姓吴的死了之后，他家主子还来见过沈小姐。
不过貌似沈小姐拒绝了主子。
主子回去情绪就一直不好，不要命追查刺客的事，一刻也不让自己歇着。
主子这回虽然惨点儿，可哪里有往日在战场上惨。
他都没想到这茬。
幸好候夫人让他过来叫沈小姐过去，还告诉他，说得越惨越好。
这回，等主子醒了，该是能高兴了吧？
到时候是不是得赏他？
想到此，谢三垂头无声地扯了扯嘴角，然后又迅速地收了回去，换上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逃璃待谢三出去后，捧着桌上凉掉的茶水狠狠地灌了一口，才转身去换衣裳。
转身的刹那，却是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了。
锦月一把扶住她，轻呼一声：“夫人。”
沈璃扯出个笑来：“不知怎的，突然腿软。”
锦月抿了抿唇，扶着沈璃坐到梳妆镜前。
沈璃却摇头，亲自随意挑了件外出的衣裳，胡乱地往身上套。
锦月在一旁绷着脸给沈璃整理。
一盏茶功夫不到，沈璃就重新打开门，站到了谢三面前：“走。”
谢三见沈璃一直绷着脸，寻思着自己这是不是吓着沈小姐了？
有心想要解释几句：“夫人也不用太过担心，主子肯定会没事的。前些年他在战场上受过更多更厉害的伤，都熬回来了……”
沈璃宽大衣袍中的手紧紧攥起，倏地又松开，一遍一遍地摩挲着衣袖内的暗纹。
脸色却依然沉静。
过了许久，她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上了马车，谢三骑马靠近马车，轻声道：“夫人不用担心，这一路小的都安排好了。不会让人知晓，也不会坏了夫人的名声。”
“好。”
马车内，沈璃依然沉默。
谢三提起，她才想起，从出院子到上马车，这一路行来，她竟然完全没有考虑过，若是此行被人看见传了出去，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她满心都在想，晏清是不是伤得很重？
他，得多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