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胃里洋溢着相当舒适的温度，青木琉生在咒灵身上滚了一圈舒适地喟叹一声，借着黑夜的掩护，完美融合与天际的咒灵肆无忌惮地翱翔着，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嗯？这好像不是回学校的方向？”青木琉生歪着脑袋看向夏油杰。
“我们今晚不回学校。”夏油杰伸手将青木琉生的衣领拉上一点，这一年多的治疗确实是有效果的，常年脸色苍白的技术专家此时倒是恢复了点血色，那张寡淡至极的脸上也渲染上了些许健康的色彩。
“有个礼物想给你看看。”夏油杰继续说。
“礼物？”青木琉生的好奇心噌地一下被勾了起来。
话说着，咒灵的高度逐渐降低，夏油杰揽着青木琉生的腰间一跃而下，早就恢复能力的黑手党先生也懒得动弹，老老实实挂在男朋友怀里躲懒。几近郊区的方位，视野底下只有零星的灯光闪耀着温暖的光辉，远离城市的地方，就连喧闹都少了不少。
到这一步，青木琉生也多少有点猜测了。
“夏油老师还记着这种事呢？”青木琉生柔软了语调，寒风在周围呼呼作响，相拥的身体却散溢着温暖的生命力，他紧了紧搁在夏油杰腰部的手臂。
夏油杰没有回话。
安稳落地，他扣着青木琉生的手，一步步带着他向认准的方向走去，直到咒术师先生的步伐停在了一幢独栋别墅之前，他才松开手，上前两步站在大门面前，高上不少的台阶将他的身形拉得更加挺拔。
青木琉生注视着男人有点难为情地抓了抓头发。
其实偷偷摸摸买了房子还装修好，带着青木琉生来看他们的新家这种事并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
——毕竟这种事真的只是顺理成章。
无论是钱还是精力都是不值一提的事，也没有什么值得害羞的。
当然，夏油杰自然明白这样的礼物会让琉生非常开心。
过去的一年在夏油杰真的很忙，处于改革期的咒术界几乎让两个特级咒术师忙得一天顶多只有三个小时的睡眠，但即使是如此，从选址到装修到建成，哪怕有足够的钞能力，这幢别墅依旧整整花了夏油杰一年的时间。
就是因为知道琉生会开心。
本来是这样没错……
但还是有点难为情的，夏油杰近乎羞赧地想。
“杰什么都不说吗？”从夏油杰站在台阶上开始，青木琉生的视线就未曾离开过，他不会猜不出这是夏油杰给他的礼物，他也确实很惊喜，即使是现在鼓动的心脏就好像夏天暴雨的雨脚，一点点敲打在整个胸膛里。
但他克制住了，除了月夜下那双血眸里泛起的星光，青木琉生几乎连呼吸都放低了。
“杰想说什么？”他轻柔地催促道。
“……”
“原本……”夏油杰有点无措地用食指挠了挠脸颊：“原本我觉得只要和琉生一起的话，无论是住在学校宿舍还是住在公寓之类的地方都可以的。”
事实上身价高贵的咒术师先生对生活质量并没有太高的要求，尤其是自从他不愿意过多的接触普通人之后，仿佛生存在正常社会中的理由都不复存在了一样。
“但是琉生说想要同居，就是不同于学校宿舍那样，拥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夏油杰抿了抿唇：“……我好好考虑过的。”
即使他不想接触普通人的社会，但是一想到青木琉生那暗含期待的眼神，又或许是知道琉生收到惊喜的时候会有的反应，夏油杰也会忍不住想要试试看，不假手于任何人，亲自一点点目睹他们的家从规划到建成，为此即使要跟再多的人接触也没有关系。
“……”
冬日的夜晚向来寒冷，空气中的湿气萦绕着整个世界，但星空却还是灿烂的，仿佛时间变化更迭都无法引动亘古的苍穹，它们就像是遥远的神明，亿万年来从不为时间动容。
青木琉生开阖的唇瓣轻轻碰了碰，眼里好似化了水：“……提前说明，我也是只要有杰在的话，无论住哪里都是可以接受的哦？”
“但……”
“但我很开心。”青木琉生眨眨眼，就像他不经意间吐露的心事还能被夏油杰注意到并能够真正实现，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心生动荡。
“嗯，我知道。”夏油杰扬起笑容，别墅内氤氲的橙光摇曳着，将咒术师先生的身体边缘晕染出细碎的暖光，就好像夏油杰这个人一样。
温暖、光明。
话语落下，夏油杰的侧脸上染开了一点点颜色，就好像比起整栋别墅，更让他害羞的是即将突出的话语那般。
青木琉生几乎软和地注视着他，直到他听到——
“琉生，时间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现在想起来，过去的时间里我见识到过非常多非常多关于‘黑暗’的存在，然后不知不觉就变得执拗，变得偏激。”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在这种充满污秽的空气里生存——以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那现在呢？”青木琉生紧紧盯着夏油杰的眸子，嗓音却带着沙哑。
“说来也很奇怪。”夏油杰突然笑了：“当我决定要把‘家’当作礼物送给琉生的时候，我却发现，我不会画图纸，不会设计，不知道材料要怎么买，也不知道钢筋和混凝土要怎么才能建造大楼。”
“这段时间我见过很多普通人。”
“只要我足够有钱，就能把世界上最好的设计师和建筑师们都聚集起来，将我们的家设计到最完美的地步……”
“但是没有他们的话，我什么都做不到。”
“更重要的是，就算是‘钱’，也是社会中才会有的概念。”
半阖起来的眸子里泄露出一丝丝极淡的讽刺，可夏油杰的神情依旧温和，他轻声说：“琉生，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明明之前我还想杀死所有普通人，可是现在却不得不还要依靠他们的帮忙才能达成……”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走了这么多弯路才明白。”
“这一年来我一直在想，要是我能早一点明白这个道理，那个时候琉生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青木琉生温柔地接过了夏油杰的自嘲，明明是充满戾气的血红色，可那双眸子里此时却装着星光万里：“一切都是命运的错而已。”
这个世界的命运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这双手的主人恶劣地将天之骄子高高捧起，却又像儿戏一般毁灭，他的夏油杰拥有着世人所没有的温柔善良，所以命运将他的善意献祭成一场闹剧，只为博得一个悲剧的名头。
这一切跟夏油杰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杰继续憎恶普通人也没有关系，不喜欢这个世界也没有关系，我说过的吧？只要是杰的选择，一切就都是有意义的。”
“无论时间再来多少回，无论命运要怎么苛待杰，青木琉生保证，我一定会在时间的轮回里把杰找回来。”
青木琉生抬起手，将挂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又挂在脖子上的大空之戒取了下来，融入彭格列碎片的戒指散发着盈盈的橙光，他执起夏油杰的手，一点点将戒指套在夏油杰的指节上，背后的光线铺洒下来，竟有种虔诚和神圣的意味。
“对于我们来说，铭刻着光阴的戒指相当于我们的荣耀。”
夏油杰几乎忍不住蜷了蜷手指，冰冷的金属上竟然传来惊人的滚烫感。
“不要担心，我可是世界第一的技术专家。”青木琉生扬起矜持的自傲：“无论杰是什么样的都可以，反正我一定能找到将夏油杰带回我身边的方法。”
“所以——”
“我以‘时间’的名义向夏油杰起誓，杰只要一直看着我就好了。”
“夏油杰无法去做，不想去做的事就由青木琉生来做就好了，与此相对的，杰也要一直待在我身边——”
“琉生……”
“啊~虽然我很想就在这里到听杰做出承诺啦。”
“但是在此之前。”黑手党先生话语一转，他将戒指交付于爱人手上，然后笑着站直了身体，近乎得意地问：“杰不带我进去看看吗？”
呼啸的风声逐渐落下，月落乌啼的夜晚弥漫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清淡，不知何时袅袅升起的雾气萦绕着花鸟月夜，就连眼眶中都浸染着淡淡的湿气和热度。
夏油杰下意识地摩梭着手指上的戒指，纷繁杂乱的情绪退潮般消失不见，只余下眼前之人的呼吸声和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半晌他伸出手，将手掌递到青木琉生面前，他张了张嘴，千万句关于心动的话语仿佛被堵在了喉咙深处，良久，夏油杰勾起了一抹释然的笑容。
最后，他温柔道——
“琉生，欢迎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