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晓草点头同意，张利熄灭手中的烟，继续道，“二是你的能力不足以继续担任团长，就像是小马拉大车，既不利于走远路，也妨碍你这匹小马的成长。
一方面，你所具备的知识体系，不足以在团队生产建设方面做决策，潜意识里你也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变得不自信，所以你才会感到不安。
这种状况下，本应该群策群力，集思广益，但末世两个月来，你很多独树一帜的决策都被证明是对的，这让其他人对你产生了依赖和盲从，即使有不同意见，也怯于表达，宁可相信你的判断。你应该也发现了，执委会上和你不同意见的声音越来越少，但你能保证在自己不擅长的方面也能永远正确吗？
另一方面，你的阅历不够，还不足以驾驭和应对复杂的人性。
人一过百，形形色色，团队规模太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诉求，管理这样的团队，只靠包容和善意是远远不够的，只有足够的阅历才能让你识人心、知人性，想要做到这些，需要生活中的积累，这种积累实际上是个不断试错的过程，但如果以团长的身份，通过试错来学习和体悟这些，那代价就太大了。
团队中能看明白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但只有作为父亲的我，才能和你推心置腹谈这些。
闺女，即使抛开空间，你在末世这两个月里的敏锐、缜密、果断和勇敢也让我非常惊讶，和末日前相比，你简直判若两人，我有的时候甚至怀疑你到底还是不是张晓草。
其实活下来的每个人，为了适应末世，都变的不一样了，只不过你的变化更显着一些，显着到让我觉得，这些可能也是你超能力的一部分。
但考虑到你的超能力本就无法解释，我又觉得，也许正如你说的，苦难使人成长，末世使人飞跃。
爸爸年龄大了，见过和经历过得事情越多，内心深处就越是认同宿命论的一些观点，天道总是平衡的，有得就会有失，你得到了这么强大的能力，那么又将会失去什么呢？
别人对你的超能力是羡慕和妒忌，但爸爸对它的感觉，更多的却是担心和害怕，我总觉得，超能力用的越多、越久，你就可能遭受越大的反噬。
之前你用空间搬运回来大量物资，我没拦着你，毕竟那些是这2500人活下去的保障。
现在有了这些物资打底，团队能够度过最危险的创建初期，你今后使用空间能力时必须慎之又慎，团队也必须学会在不依赖你超能力的情况下生存下去。”
张利静静地看着张晓草，直到她郑重的点了点头，才继续道，“虽然无法确定你的预判和决断能力是不是也属于超能力的一部分，但出于谨慎，也应该少用，这也是我坚持让你卸任团长的原因之一。
晓草啊，你之前当团长、用空间，很多时候是形势所迫，不做就可能危及家人、祸及他人，现在的形势变了，有了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好好考虑一下，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
张晓草从沉思中醒过神来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只剩下了她自己。
张利的话深深的触动了她。
公司给张晓草的指令是，穿越后尽量存活更长时间，以便收集数据。
张晓草第一次穿越时，只想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但作为一名光荣的穿越者，她还是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些“我是玩家，你们都是Npc”的思维，穿越初期，她只是以“我就看着你演戏”的心态，用一种高人一等的旁观者视角，观察着周围人的一切。
直到她认识到，意识必须得到被占据者的认可，才能完美融合后，才尝试着，让自己一点一点的融入了被占据者的生活，把“演”完一生变成了过了一生，这是个典型的把职业道德变成了生存本能的过程。
张晓草那时候就觉得，如果在原本的世界里，自己这种敬业精神，应该能够被评为年度感动人物吧，毕竟自己是真正在用自己的一生去完成工作。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她深深地体会到，虽然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但身边的那些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他们也在或平淡、或悲苦、或从容、或卑鄙、或肆意、或无知的过着自己生活，他们的痛苦、挣扎、茫然、无畏等感情和情绪与自己并无不同。
甚至在多数时候，由于他们对自己的世界更熟悉，所作出的选择或者决策，反而比自己这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未来人”更明智、更精准。
经历过几次碰壁和失败后，张晓草再也不敢轻视这些“原始人”，反而深深的认识到，每个人都绝不简单。
所以在上一世，她经历过一个从小心试探，到尝试帮助被打脸，再到提高警觉缓缓融入，最终完美融合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空间能力被她严格限制，不到生死攸关绝不轻易使用，即便使用也会抹除痕迹、想好退路，所以终其一生，空间能力都没有暴露过。
但来到丧尸末世后，一方面，穿越出错，没能按计划回归到本体世界，这让她有些心浮气躁，尤其在遇到了“似是而非”的高天后，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定位变得更加模糊，心态也进一步失衡，放松了本该有的警惕。
另一方面，形势恶化速度很快，为了自己和身边的人活下去，她不得不把“超常”当做常态来用，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逐渐失去了敬畏和戒惧之心。
张利提到的宿命论提醒了张晓草。
从经验来看，顺从被占据者的意愿，能提高意识和身体的融合度，继而能够提升她的体能、智能，还能更好的融入现实。当然，张晓草在这方面并不抵触，既然占据了对方的身体，那总应该为对方做些什么。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不也是一种因果的传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