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殿下，他是我师兄。”
眼前的武者不卑不亢，眼神很棒。
但这个回答却让其余人无不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大殷武将的科举！
任何中举之人都将是大殷军中的中坚力量！
而你一个和敌国官员关系亲切的人，竟然丝毫不避嫌？
武者察觉到了其余人的异样，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秦王殿下，我和师兄都有一份野心，但我二人为人有所出入，他喜欢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感觉。”
“而我，却喜欢提枪策马。”
“所以，我二人出师之后，他直接到达了北辰，求取功名，而我则是去学了枪法，渴望实现自己。”
张千弦记得北辰那个状元。
虽然现在的这个世界被他整的和什么故事线完全没有联系，但原着中，那小子是个人才。
至于张千弦询问眼前武生，没有别的原因，气质。
那个状元的气质很独特，也很大众。
可以概括为意气风发，但不同于世人常规认知的意气风发。
说不明白，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内敛的宝剑！
而眼前这个，有着同样的气质。
很像。
法治？
师兄弟。
呵，有趣。
“你觉得武将的是非功过，应该如何评判？”
武生沉默了许久，眼神却很专注。
张千弦清楚，答案他有，现在是在总结逻辑顺序。
很好的习惯。
人有嘴说话，但嘴在脑子下面，所以话要过脑，这是好习惯。
张千弦扪心自问，他自己都有时候，很多话都没过脑。
武生抬头，眼神是很棒的坚定。
“若只是功过，这一点好评，无非就是短期长期，眼前长远，于国于私，以大殷立场，以他国立场，以皇帝立场，以百姓立场，所谓功过，形影不离，有功必有过，只要立场没错，多数情况问题不大。”
张千弦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呵，模棱两可，那是非呢，武将是非，又应如何？”
“草民以往的观念，应该是攻城陷阵为功，开疆扩土为功，忠君报国为功，文臣武将和睦相处，皆可为功。”
张千弦注意到了武生话中的“以往”二字，顿时来了兴致。
“那现在呢？”
武生看向张千弦桌案之上的题策。
张千弦出的题，都是没有所谓标准答案的，每一个都是需要答题者扪心自问的主观题。
主观题没有对错么？
以旁观者客观来说，没有。
就算是判卷者，也不能否认答题人的主观。
但是，答题人自己也是人。
是人心中就有对错。
即便认知和天下相悖！
那心中亦是有一份标准！
“是非功过，可贱如草芥，可贵比金玉。”
武生抬头，直视张千弦的眼睛，看见对方期待的眼神，微微握紧了颤抖的手。
此刻的手心，已经全是汗水。
“武将是非功过，无法评判，但是，武将可以给自己树立所谓的标准。一个开疆扩土的机器，还是大殷的臣民！”
满堂皆静，就连呼吸的听的一清二楚。
武生知道，这个答案是他此刻最为认可的答案，但他确实不知道张千弦会如何评判。
毕竟，那一句“开疆扩土的机器”，多少有些嘲弄天下愚忠武者。
而张千弦，则是天下最愚忠之人。
“是非过错，只是衡量标准不同而已。”
张千弦笑笑，在武生的卷子上写下评价，交给身后黑甲军。
“交给陛下吧，对了，祝你殿试好好发挥。”
张千弦前一句是对黑甲军所言。
而后一句，无疑是对着武生所言。
武生怔愣，深深一躬。
“对了。”
张千弦叫住武生，见其回头，面带微笑。
“那道题你怎么看？”
武生微微怔愣，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啊？”
张千弦收敛了笑容，看着武生，非常平静的说出了问题。
“如果有一日张千弦危害大殷，你是否会向其举起自己反抗的剑，做出结论，并论述观点。”
武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家伙，最不想回答的问题，竟然在此刻被提问了。
这种问题当着张千弦本人的面，怎么想都不好回答啊！
“有任何想法，但说无妨！”
武生沉默许久，回到之前站立的地方。
在这里站着回答问题，就以为张千弦的随口一问成了面试的一环。
即便张千弦已经给了武生不错的评价，接下来可以推翻之前评价，全部改掉。
这一点张千弦清楚，武生将一句闲谈的性质变更了。
真有意思。
“回将军，坦白来讲，我不认为这个题中的如果有发生的一天。但将军既然问了，那便做此假设，就事论事，如有冒犯，将军见谅。”
见张千弦点头应允，武生松了口气。
“如果有一天，将军危害大殷，这个危害，太过笼统，只能就事论事。”
“干政，误国，败仗……等等，算得上危害的很多，但有些危害很严重，有些危害却只是人之常情。”
“如果是小的危害，以将军之功，我认为可以小惩以戒，甚至功过相抵，就此翻篇。”
“但……”
武生似有迟疑，但最终还是抬头。
“这份答案我不一定可以做到，但是，我很清楚。如果将军大逆不道，罪恶滔天，大殷百官最先做的，清君侧，靖国难！”
“如果当真有那一天，我会毫不犹豫举起自己的剑，以平国难！”
张千弦看着武生，微微一笑。
“国难？”
“国难！”
啪啪啪。
张千弦发自内心的为武生鼓掌。
“真好。”
发自内心最真挚的评价，张千弦最喜欢的答案。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如果真的有意外发生，作为人臣第一时间拔剑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找事，和解决事，却是截然不同。
以平国难四个字，已经表明了武生的态度。
不愧是主张法的人。
不愧是觉得武将不只是战斗的人。
张千弦命人取来了刚刚那个问题的册子，亲手写上了武生的姓名。
众目睽睽之下，亲手在那空白的卷面上写下了一个“甲”。
卷子是空白的，但答案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