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迈凯伦扬长而去，只有靳承川还站在原地。
冬日冰凉的风吹动他的额前碎发，使他长睫微颤，深褐色琥珀眸格外黯然，隐有细碎的雾光。
但随着风一吹，眸底的雾光便散去。
一脚踹翻路旁的垃圾桶，他携着满身寒意，重新坐上车，摸烟，点燃。
吞云吐雾间，他神色淡然得不像话，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司机李叔看他像个没事人，战战兢兢的问：“靳爷，还去医院吗？”
林宇吓得屏住呼吸。
靳承川呷着烟的指骨微顿，俊脸全是阴沉冷霾，凉幽幽的回：“她的新男朋友活得还好好的，你觉得我该上赶着，去给人当接盘侠？”
看似云淡风轻的调侃，实则压着怒气。
李叔吓结巴了，“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宇赶紧帮腔：“李叔是个老实本分的，他不会表达，您别跟他计较，他是想问，您现在打算回哪儿，回财团吗？”
“嗯。”靳承川偏头看车窗外，没多说什么，似乎出神了。
林宇时不时偷偷瞄他，叹了声气。
知道虞柔一直身子弱，他家爷昨天下午就约了京都最权威的妇产科专家，想带虞柔去做个全面孕检，好调理一下身体。
可惜，眼巴巴跑来接人去医院，人家宁愿去跟新男朋友吃早餐，没给过一个好脸色。
何况虞柔刚才有些话，说得委实扎心，他听着都觉得难受，何况是他家爷……
正想着，林宇的电话响了。
看清来电显示，林宇立刻正色，凝重低声：“靳爷，是老爷子打来的……”
靳承川敛眸，点头示意他接。
电话开了免提，那头传来老人威仪严肃的声音，“林宇，承川在哪？”
“回老爷子，少爷在去财团的路上呢。”
“把电话给他。”
林宇没辙，只好把电话递到后座。
靳承川掐灭烟头，接过电话，用尽量平静低缓的语气唤了声：“爷爷。”
“你还知道老子是你爷爷，”靳老爷子的语气略显不爽，“两天电话关机，死活打不通，你是不是还因为那件事，故意跟老子置气？”
“哪敢。”靳承川态度顺从，又略显散漫，“事多，忙得忘了手机没电。”
老爷子也没过多深究，直入主题问：“听说你之前偷偷包养的那个女人，她怀孕了，你的种？”
这话，惹得前排的林宇一窒。
昨天的事，老爷子今天就知道了，果然是一点都瞒不住。
靳承川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很冷淡，“不是，仲嘉泽的种。”
“那就好。”
靳老爷子深深叹息，庆幸之余又略有不耐，“承川，她前脚还跟你要死要活，后脚就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为了嫁进豪门不择手段、肮脏淫乱，这种女人，爷爷见多了，你若心里不痛快，爷爷找人做了她，帮你出气。”
他明明态度慈爱，说出来的话，却格外阴狠。
“随便。”靳承川说得轻飘飘的。
“真的随便？”
“嗯。”靳承川依然面无表情，语气没有波澜，“反正不是我的种，做掉便做掉。”
老爷子有些欣慰，“这种廉价感情最要不得，你能放下就好，那行，爷爷替你解决。”
电话挂断，林宇立刻担忧问：“虞小姐一旦落到老爷子手里，就死定了，您真的不管吗？”
靳承川抿了抿抽烟后微苦的唇，语气凉薄，“她要做仲嘉泽的女人，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
林宇实在于心不忍，毕竟一旦出事，就是一尸两命啊，这太残忍了。
但靳承川在闭目养神，完全没有要管的意思，他又不好再说什么。
靳承川只沉寂了几分钟，就开始扶额，眉心微微拧起烦躁，“冬天的风，吹得脑仁疼。”
林宇很懂，立刻道：“您要是不舒服，就别急着回财团忙公务了，先去吃个早餐吧，兴许填饱了胃，脑袋也会舒服些，就去一品红吃怎么样？”
靳承川脸色又冷了下去，不接他递来的台阶，“不，去夜阑珊。”
想了想，靳承川又道：“我手上是不是有一品红的控股？”
“是的，您是一品红目前的最大控股人。”
因为虞柔一直很喜欢那家饭店，靳承川前年就买下了，用高薪诱惑那群五星级厨师不准跳槽。
靳承川揉着眉心，语气恩赐，“告诉负责人，全体员工休年假，从今天开始，不许营业。”
林宇：“……”您真任性。
……
虞柔和仲嘉泽刚到一品红饭店门口，就被服务生告知今天不营业。
仲嘉泽指着店里正在用饭的几桌客人，问：“为什么他们可以吃？”
“抱歉，是五分钟前刚接到通知让闭店的，在此之前点了单的顾客，我们自然没有赶走他们的道理。”
仲嘉泽脸色微僵。
他们好像来得不巧，但总感觉太巧了，这家店有点针对？
“我女朋友怀着孕，就想吃蛋黄蒸饺，能不能通融一下，让厨师再做一份，我打包，我可以出双倍价钱加小费。”
服务员摇头，“抱歉，我们的厨师得知今天开始放年假，还带薪加涨年终奖，早就收拾东西回家去了，您哪怕出十倍，我们也做不出来一份蛋黄蒸饺呢。”
连一份蒸饺都不能满足虞柔，仲嘉泽有点不甘心。
虞柔心里是暖的，主动出声，“其实我不是特别想吃蒸饺，也不是特别饿，随便吃点什么都行，泽少决定吧。”
“好。”
但奇怪的是，整个商圈的所有高档食店，全都闭店了。
最后仲嘉泽带虞柔去了十公里外的街边小食店，两人才终于吃上早餐。
虞柔咬一口热腾腾的小笼包，问：“那张伪造的孕检单，会不会很容易被拆穿？”
“不会。”仲嘉泽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你之前办卡产检的那家医院，是仲家的，旧档案我已经删除粉碎。”
“谢谢泽少。”
“又说谢，”仲嘉泽笑，语调轻快，“作为你的追求者，做这些能博你好感，难道不是必备守则吗？”
他一点不遮遮掩掩，说得坦荡反而让人觉得真诚，虞柔被他逗笑了。
……
晚上。
孕期格外嗜睡的虞柔，早早洗漱睡下。
迷迷糊糊间，她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睡眼惺忪时，她摩挲着手机按下接通，等那头传来男人焦急的声音，她才注意到是林宇打来的。
“虞小姐，我家靳爷在夜阑珊喝多了，醉得很厉害，你能不能……过来接接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