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倪推门进去的时候，家庭医生正在帮老先生量血压。
听到脚步声，床上的人动作缓慢的扭过头看向门口。
对姜倪来说，距离上次见面，也没有过去多久。可如今，看着外公消瘦的模样，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压下心中的异样，她大步朝外公走过去，“您感觉怎么样？”
老先生没答，哑着嗓子训斥：“越来越不听话了。”
姜倪低下头。
“回来也不知道提前打声招呼。”
“我要是打过招呼，就不会知道您病的这么严重。”
“严重什么？”老先生看了眼她身后的管家，又看了看医生，“你们几个，越来越向着她了。”
“是我问的。”
姜倪把问题揽到自己身上，“您不是一直想让我回来吗。我回来了您怎么又不高兴。”
“你早点回来也无所谓，但现在，姜氏，唾手可得，不要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一块垫脚石而已，您身体更重要。这段时间，我就留在这边陪您。”
“不要半途而废。”老先生像是知道什么，一本正经的劝说：“我是叫你不要太在意姜氏的得与失，如果坚持不住就回来。但我不希望眼看着就要胜利了，你却想放弃。”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和你正面提过这件事。”
“我不想看到他们母子，包括姜松海在内的任何一个人好过。”
“我要针对他们很容易，可我一直没有下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您想让我来？”
“对。”老先生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好。但，做错了事的人，一定要得到惩罚。”
“他太在意自己的名声，太在意姜氏。所以我希望，你能毁掉他的念想。”
“你去京市，我不怪你。说到底，也是我想看到的。我希望你能坚持，争取在我这个老头子闭眼……”
“您别这样说。”姜倪打断他后面不吉利的话。
“你不是也一直想要证明给我看吗？”
“我让你去姜氏，也是想要历练你，想让你快点成长起来。你这丫头，有想法，但太稚嫩，这么多年一直在我身边也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如果你在姜氏都没有能力站稳，我真的很担心今后这些家业交到你手里，会是什么样的惨状。”
“所以，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又或者是为了谁。回去吧。”
“证明给我这个老头子看，你姜倪有多优秀有多厉害，小小年纪居然能成为姜氏的话事人。”
老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底气不足，连神情有些恍惚。
姜倪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外公承认这些事。
但现在，她谈不上生气，只有担心。
外公这么急着告诉她这些，并不是一个好预兆。
姜倪艰难吞咽，“可是外公，我要过生日了。”
闻言，老先生眼眸微动，“是吗，今天几号了。”
管家立刻回答。
老先生嗯了声，“这么快。”
“等过完生日，我再回去。”
老先生神情有所动容，片刻后应下，“也好。”
“估计，也是陪你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
姜倪跪在地上，紧紧握住外公的手，头抵住床沿，无声落地。
“不会的。”
老先生笑了声，大概是累了，他合上眼，没再说话。
良久后，大约是听到了她的哽咽，老先生叹了口气，“哭什么。”
“之前怎么和我说的，长大了，就不能哭了。”
“以后也是。”
“你母亲不在身边，你也没有一个好父亲。你哥瞧着也不是个心细的，我这个老头子也要走了，今后不能再哭了。”
她哭的似乎更大声了，老先生觉得头疼，“好了好了。我还没走呢，我这身子，撑一撑，不仅能陪你过完生日，还能撑过这个冬天。好着呢，不用哭。”
“说说你和秦既景的事吧。”
“今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虽然不喜欢秦家，但这小子瞧着也像是值得托付的样子。”
“你要是真喜欢，就由着你好了。”
“但，今后你是要留在伦敦的。要不要继续谈，谈多久，怎么谈，你自己要和他商量好。”
“人生嘛，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我不干涉你恋爱结婚，但我交代给你的事，你要完成。”
姜倪瞳孔轻颤。
“你觉得如何。”
姜倪反应过来，长睫抖了抖，最后红着眼应下，“……好。”
——
门外，管家递上手帕，叹息：“小姐，你要想开些。”
“你不觉得很矛盾吗。”姜倪看着他。
外公放弃了和谢家的联姻，让她自由恋爱。但条件是，除了拿下姜氏外，她今后要留在英国。
管家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说：“也许老先生认为，你今后留在这里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你还是顺着老先生的意思来吧。”
“我知道。”不然她刚刚也不会沉默。
听到前面的话，她以为外公想开了，但最后，好像一点儿都没变。
她和秦既景可以谈，甚至可以结婚。但他们之间今后不只是异地，是异国。
听起来，依旧不会长久。
所以前后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呢。
只是这个说法，似乎更好听些……
安抚好她，管家准备下楼看看厨房。
电梯门合上前，被姜倪抬脚拦下。
管家看着她走进来，“外公最近是不是联系过国内。”
“……”管家微怔。
姜倪眼尾还红着，看着楚楚可怜，可气势不减：“宋玲被指认，是不是老先生联系了那个人。”
“什么指认？”管家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看他的反应，姜倪心里有了答案。
她不明白，宋玲的人为什么会反咬一口。
要么就是他们之间的利益没有谈拢，要么就是阴谋，挖坑等她跳。再者，就是有人在背后帮她，想要快点压垮宋玲。
她也是刚刚突然想通的。
通过外公的那番话，很奇怪。他好像很清楚的知道，宋玲出事了。
如果他近期病着，应该没有那么快得到消息。连她都是才接到电话。
除非，外公是主谋，他从一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