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邱灵迈进院子，目光直视地面凹进去一块的铁盆。
嘶~~
这盆底还是有点厚的。
蒋丞伟眼尾微红，捂着额头，疼得后槽牙都咬紧了。
他还没说话，院子里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烫着波浪卷的中年女人就尖声道：“杀人了，你杀人了！平时在院子里嚣张跋扈就算了，现在你把外人打了，小兄弟喊她赔钱！必须赔钱！”
蒋丞伟疼得说不出话来。
红衣女子身旁的男人，哀求般地拉着女人的手臂，低声劝：“好了，别闹了，在外人面前你还是给我留点面子吧。”
红衣女子恨铁不成钢地甩开男人的手，斥责道：“是我在闹吗？明明是那个臭娘们先推我的！这也是我家，凭什么她进厨房，我就要出去？
厨房都是公用的，我想用多久用多久，碍着她什么事儿了！”
屋檐下，站着一对中年男女，男的拉着女的手臂，看样子应当也是夫妻
女的着一件灰扑扑的棉袄，因失手伤人而愧疚着，原本是要过来看看蒋丞伟伤势如何，又听红衣女子胡乱攀咬，当下又急了。
“闭嘴！你人老屁股松，放屁响咚咚！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进厨房了？明明是我正在厨房搞卫生，你等十分钟能饿死还是咋的？
平时谁家像你似的，做个饭把灶头搞得脏兮兮，做完饭端着就走，从不打扫，你也知道厨房是公用的？那你还没有一点公德心？也好意思！”
朴素女子的老公就搁一旁站着，不管媳妇怎么闹，他都不帮腔，只有眼睛在时时刻刻注意着‘战场’。
大战一触即发。
双方都挽袖子准备上前互扯头发。
“好了！”一道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邱灵抬眸一看，瞧见一个杵着拐棍，颤颤巍巍地从巷子角拐出来的老太太，那张脸因眉头紧皱而挤在一起，和摊开的手抓饼有些相似。
给邱灵的第一印象是，她虽年老，却把自己收拾地干净又精神。
“吵什么吵？闹什么闹？这大院住了不止你们两家人！这么大岁数还打架，你们要脸不要脸？丢人不丢人？！”老太太的质问掷地有声。
两家人纷纷红了脸。
在屋檐下看戏的男人上前把朴素的妻子拉住。
红衣女子则愤愤不平地别过脸去，嘴里溢出几声冷哼。
她不像是服管教的人，能听老太太的话，想来她就是这个院子里最有威信的人。
老太太自顾自走到蒋丞伟面前，“小伙子，你额头鼓包了。”
邱灵侧头一看，嘿，还真是！
好大一个圆滚滚的包，像长了个犄角。
蒋丞伟艰难一笑，“老人家，我没事。”
老太太柔声道：“请进来吧，我用红花油给你揉揉。”
“谢谢，先不用了。”蒋丞伟轻咳一声，有点不想回头让邱灵看到自己的丑样子，“我是中介，这位是邱小姐，她想买四合院，我们今天是来看房子的。”
听见这话，在场之人全都眼前一亮。
他们这套四合院在很多中介处都挂了牌，但一直没人来看，谁能想到今天会有人上门呢。
“哎呀，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邱小姐，快快进来坐！”
“来来来，来我家！”
有人不屑反驳，“你家收拾干净了吗？别把人熏死过去。”
被反驳的人不悦道：“闭嘴吧你，天天带男人回屋，你那凳子能坐人吗？”
“你！”
“咳咳！”老太太一声轻咳，打断争论。
笑着对邱灵道：“邱小姐不介意的话，来我家谈吧。”
“好。”在场的人，也就这老太太看上去情绪稳定些。
一路走进去，邱灵发现不少违章建筑，把通道挤得又小又窄。
老太太解释道：“我们很多户人家，是建国后就一直住在这儿的，到现在最少也是一户七八口人，人一多房间就不够，便只能把房子扩建到空旷的院子里，要不然也住不下。”
在路过一条巷子处，老太太停下来道：“这里以前是垂花门，但住进来的人太多，嫌它碍事，就把它给拆了。”
邱灵：“您似乎对这个院落十分熟悉。”
老太太脸上浮现一丝骄傲，“我家是第一批住进这院子里的，那时也才三户人家。”
邱灵点了点头，嘀咕道：“怪不得这里有好几个出口。”
在一众人殷切的目光下，邱灵和蒋丞伟随老太太进入上房。
室外到处堆放着杂物，也就这上房打扫得干净整洁，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没有老太太的邀请，其他人都搁外边站着，一个个伸长脖子好奇得要命，也没有贸然进入房间，还算守规矩。
“请坐。”老太太身子骨还算硬朗，先是给两人倒了茶，又紧接着去房间里拿出一瓶红花油。
红衣女子的老公自告奋勇溜进来，抢过老太太手里的红花油，嬉皮笑脸道：“小兄弟，我来帮你揉！”
好吧，这里的人有点规矩，但不多。
老太太有些不悦，抿了抿唇，终是没再说什么。
这男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行事作风却一点都不稳重，嘴上说着帮忙，眼神却有意无意往邱灵身上瞟。
视线太过明显，邱灵故意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立刻讪笑着垂下头去。
老太太沉了口气，道：“想必中介也跟你说过大致情况，我就再提一嘴，咱这儿是三进四合院，住了18户人家，我们不单卖，希望买家能将这套院子全部买下。
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像其他大院那样，稀稀拉拉地跟买家扯皮，我老婆子只说一句，若是邱女士诚心想买，我们大家绝不拖泥带水，只希望能给咱几天时间，容我们去找住处。”
“这是自然。”邱灵抿了口茶水，挑眉道：“不知老人家的诚心价是多少？”
“1300万。”
蒋丞伟微微起身，“之前不是说1240万吗？怎么涨价了？”
这要涨一点还好说，可偏偏涨了整整60万，都足够再买套商品房了！
遇到这样随心所欲加价还不通知中介的卖家，也怪令人头疼的。
再加上头上有个包，更疼了。
替蒋丞伟揉脑袋的斯文男的手顿住，积极发言：“小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房价本来每天都在涨啊，1240万都是一个月前的价了。
再说，我们自己住着，每年都要花钱修缮，你看这院子、这房间，收拾得多好啊！可不像其他家院子破破烂烂的。”
邱灵淡淡道：“你们花钱修缮，是因为要自己住，可不是因为知道有一天要把房子卖了才修缮的，这笔费用不应该我来承担。”
他怼天怼地怼空气：“邱小姐，你这话也不对！如果不是我们把房子保存地这么好，你买到手的可就是破房子了。”
“难道你觉得现在这房子就很好？”邱灵打量着外头，“墙壁建筑保存地还算不错，但不该拆的已经拆了，而且杂物太多，第一眼看上去就是又破又烂。真要说好，只不过比其他四合院要干净一些罢了，但没有价值，我花钱请个清洁工，照样能达到这种效果，还花不了那么多钱。
加价60万，呵……”
邱灵斜了他一眼，冷笑道：“若按你所说，我买了这房子也要修缮一番，那我修缮的钱是不是也该算到你们头上？”
“这，这房子卖给你就是你的了，你修房子为啥要我们出钱？”
“对啊，这房子现在还不是我的，你们修房子的钱为啥要我出？”邱灵冷着脸，“算了，既然你们不是诚心卖，那也没啥好说的了。”
邱灵起身，“小蒋，走吧，带我去看另一套。”
蒋丞伟意会到话中深意，跟着就要走。
虽然已经没有另一套了，但样子还是要做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