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勇敢面对狼的一幕大壮看到了，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深深的烙印，在以后面对任何危险和困难时，想到娘临危不惧的场面，他立刻精神焕发斗志昂扬。那天娘说的所有话他都牢牢记在心里，每每走夜道他都会想起娘说的：“黑泥，亮水，白干地……”长大后他有了家，有了自己的女儿，他便把娘传授的常识传给了女儿。
当时只有五岁的水仙仰着小脑袋不断的问爸爸：“为什么黑的是泥，亮的是水？”
“因为泥在黑夜不反光，而水就像镜子在星光、月亮下都会反光，所以泥就黑，水就亮。”
“那，为什么干净的道是白色的？是有人撒上白面了吗……”
女儿的天真，女儿的没完没了把大壮问烦了：“哎呀，那道上没水自然就白，行了，长大后你就都明白了。”
水仙的求知欲很强，在爸爸口中没有得到的知识她就跑去问奶奶。年迈的秋香看着眨着小眼睛等着她回答的小孙女，乐得合不拔嘴：“俺的小水仙将来准错不了……呵呵……”
水仙应了奶奶说的话，上学后学习成绩在班里始终名列前茅。秋香逢人便夸自己的大孙女：“俺水仙那是娘娘命，你们睢着吧……”这话她常挂在嘴边，可天不随人愿，水仙在高考那年落了榜，秋香似乎也受到了打击，人前人后不再提孙女的事，反而讲开了大道理，“干啥都是一辈子，吃得好不如修的好，早年间顺治皇帝舍下皇上不做，宁可去西方当一纳子。水仙来到这世间可能就是来修行的……”
“她修行！人要都来修行这世间还不绝了种！别替她遮了，她牙根就不是这块料！”当时大壮不满的回母亲的话。
秋香的回忆结束了，她装满一袋烟点着火抽了两口，看着表情凝重的大壮：“人不信命不行，佛家讲因果，前世因今世果。水仙走错了路，一定也有缘由，你当爹的不能袖手不管，没听人说嘛，你不要，哼，人贩子还要呢！”
大壮晃晃脑袋把头深深埋在怀里，他的脑袋乱了，乱得一塌糊涂，他想不明白口口声喊了四十多年的娘，怎么就不是亲娘了呢？！他的娘怎么就成了日本人？这到底是真是假？那个生下他又舍下他的女人长什么样？现在还在人世间吗？是否也会偶尔想到远在中国的儿子……还有女儿水仙深深伤害了他，他不想原谅她……这两件发生在身边的事就像两把尖刀扎在他的心里，让他的心在流血……“娘，你为什么和我讲这些？为什么？这到底都是为什么……”大壮晃着脑袋痛苦的问。
“娘不能把这些事带进棺材，也早就想说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天娘都说出来心里也敞亮了……娘是不放心水仙，她天生胆小怕事，万一想不开……”秋香抽口烟，“听娘的，明儿和你兄弟一起进城安她们回来，不让她们再出去了。”
大壮抬起头，眼中含着泪花：“娘，我那个日本娘长什么样？她今年多大岁数？”两颗泪珠滑过他的脸颊，“娘，我不想她，我就想知她长什么样……”
“你想她也不为过，毕竟她是生你的亲娘，虽然她没养你，她也是无奈，你想啊哪个当娘的能忍心丢下自已的的孩子……你娘比我大十二岁，她要是还活着今年该八十多了……”秋香摸摸大壮的手，“你一辈子有两个娘也是幸事，是不，听娘的，先顾眼前，去把水仙找回来，不能让孩子在外边跑野了，心一但野了就再也不好收回来了……”
事到如今水仙误入了歧途秋香很痛心，这完全违背了她的意愿，还有就是孙女们走了她的老路尤如尖刀剜刺她的心。佛家讲淫乱男女来世变飞禽……她不想让孙女们走了畜道，她想救她们。
佛祖说：在娑婆国土，五浊恶世，为众生说一切世间难信之法，行此难事，是为甚难……
为什么会难呢？难就难在世人的顽迷不化，错认光下影，水中月。做人的道她平时没少对俩个孙女讲，可她们都当了耳旁风，现今她们误入了歧途她再也不能袖手旁观，她要去救她们——
“大壮，今天你就和你兄弟去城里把那两孩子都接回来，听见没有？再晚可不行，孩子毕竟小，她们知道几个问题，等她们都懂了，小命怕是都要交待。”秋香见大壮无动于衷，用手捅捅他腰，“你听见没有啊！一会儿过去睡会儿觉，起来就去！”
大壮看看黑洞洞的窗外，长长出了口气，看着娘：“娘，你说的都是真的？”他依然在心里画魂。和娘生活了四十多年，娘待他如己出，娘突然又说他的娘是日本人，他一时间接受不了。他的脑袋里乱七八糟，一会儿水仙钻进脑海，一会儿又在胡琢摸娘说的事……自己的亲娘还在吗？她长的什么样？
“娘啥时说过谎？”秋香揉揉发涩的眼晴，“该说的娘都说了，娘本不想说，又不想带着这些东西进棺材去……你娘是日本人，她也是个苦命的好人……她要是活着现在该有八十多了，可惜没她的一点音信。你爹活着时怕她往老家写信，几乎每年都往家捎信打听……现在听说中国和日本好了，你去问问，能不能去日本看看，要是让去你就打票去，兴许你娘还真活着！你娘家在日本的鹿儿鸟……那个岛应该不大，去了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娘，我不去！”大壮气呼呼说。
“为啥不去？那是你娘！”
“她能狠心扔下我不管，我不认她，我没有她这个娘，我娘叫张秋香！”大壮说完，起身往外走。
“你这孩子，你娘要是有一点办法能扔下你不管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娘！你这个糊涂孩子！记着，娘不能忘，孩子不能不管！”秋香在他身后喊。
大壮关上门出去了，他没有回屋而是来到院里，坐在天井的板凳上抬头看夜空。这个夜好静，夜空晴朗，无数的星星在闪烁，轻风不时的吹拂他的身上，脸上……
娘你还在吗？当初你为什么丢下我不管……你知道我养了一个丢人现眼的女儿吗？大壮看着星星，想着痛苦的心事，眼泪扑簌簌流淌下来……
见利忘义无德儿伤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