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双目布满血丝，仇恨地看向她：“玄尊要杀你弟弟，你为什么不帮你弟弟求情！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亲自去杀你弟弟？！”
李清宁气笑了：“求情？我怎么求？玄尊说的明明白白，我不去监刑，我们全家都要去边关！”
“我凭什么要放着自己父母的安危不顾，去给他脱罪！”
李清宁冷冷道：“玄尊的旨意，无人可以动摇。”
“弟弟犯到玄尊跟前，已经是必死无疑，我不去监刑，难道要让他一个人的罪，把全家都拖下水吗？”
李清宁眼里含泪，哽咽道：“我只是做了损失最小的选择。”
王夫人却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她双目猩红，扑上来厮打李清宁。
“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王夫人边打，边痛哭出声：“我的阿宝，他那么年轻，那么有才，他说了要给我挣诰命，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你！你一个要嫁出去的女儿，我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这种话，李清宁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母亲父亲的偏心，可每次听到这种话，她都心痛不已。
积攒多年的怨气骤然爆发，李清宁一把推开捶打她的母亲。
王夫人倒在隐囊上，整个人懵掉了。
李清宁看她的眼神愤怒又冰寒，她嘲弄道：“你的儿子年轻有才？”
“母亲，谎话听久了，说多了，你还真的信了？”
“你儿子要是有才，上次就不必抢我辛苦考上的官位！”
“你儿子要是有才，就不会连四书五经都背不出来！字也写得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你儿子要是有才，就不会做出这等要命的蠢事来，送了性命！”
王夫人被她骂的愣住了，李老爷和屋子里的奴仆也一时愣怔。
李清宁眼底的痛意深沉如渊：“母亲，你眼里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我？”
“明明家里最优秀的是我，最出息的是我，你却只惦记着你的废物儿子？”
李清宁定定看着她：“你记不记得，你的儿子至今还在学诗经，而你的女儿我，已经是太微长主府上文学，六品朝官，一位尊贵的天帝的侍从。”
“他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他不能给你的荣耀，我却能给。”
“为什么，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念叨着你那废物儿子有多优秀，却不分青红皂白指责我，贬低我？”
李清宁心中积累多年的怨气一股脑抒发出来，她说话的口吻嘲讽至极。
“母亲，你的好大儿是宝贝？梦该醒了。”
“你不该指责我，也没立场来指责我。”
王夫人回神，神情更加疯狂：“你这是怪我偏心？好大的胆子！书读到狗肚子来去了！！”
她拔下头上的鎏金铜蝴蝶发簪，向她刺去：“我要你给我儿偿命！！”
仆妇们见状，连忙涌上来，夺簪的夺簪，抱人的抱人。
“娘子，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小娘子已经是朝廷命官了，刺杀朝廷命官是犯法的！”
仆妇们七手八脚把她们隔开，李老爷跺脚道：“哎呀！兰娘，你糊涂啊！阿宝是咎由自取，你怎么能怪到阿宁身上呢！”
李清宁看向自己的老爹，面色暗藏讥讽。
刚才你怎么不说话，我都骂完了，你就知道开口了？
李老爷和李清宁出了房门，他道：“阿宁，我想把你母亲送去庄子上待一阵子，冷静冷静。”
李清宁无可无不可：“嗯，好。阿耶做主便是。”
看着女儿脸上的疏离之色，李老爷暗自叹息。
当初玉女玉童科，各大世家里去了数个孩子，私下协商过后，规定每个家族出两个人占据官位，每家还有两个小吏名额。
陇西李氏只有阿宁文采出众，得宰相青睐，他才有机会把自己的嫡子也塞进长主府，去做个小吏。
谁料阴差阳错，出现了后面一连串事情。
他让阿宝顶替女儿官位，到底是伤了女儿的心。
李老爷叹息道：“我老了，你的庶姐妹们都不出挑，以后我们家里，还有陇西李氏，就要靠你支应门户了。”
李清宁神色动容，支应门户，这是她等了十数年，才等到的话。
但她张了张嘴，想到陇西李氏，想到玄尊大肆屠杀青州世家，却无法出口答应。
最终只能道：“我知道了，父亲。”
“玄尊恩典，准我夺情，不必守孝，去给属官和学生们讲解黎朝星君制定的新法。”
“父亲，没什么事，我回长主府住了。”
李老爷笑了：“好，记得常回来看看我们。”
太微长主府，新华馆，众多属官及男女学生在馆内聊天，发出了一片嘈杂的声音。
李清宁带着小吏踏入馆内，里面霎时间一静。
一个男官嗤笑道：“李文学，好心情，亲弟弟死了，你还能来授课啊。”
“平日看她娇美柔顺，却能杀死亲弟，邀宠献媚，逢迎主母，真是心机深沉。”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手刃亲弟，也忒狠毒了些。”
李清宁抬眼望去，说这话的大多是一些男官，还有部分女学生和女官。
她心中冷笑，这种话，还真是她们能说出口的。
正待反驳之际，底下一个女学生开口了。
是裴宣，她扫一眼周围，蹙眉道：
“春秋大夫石碏杀死做了卖国贼的儿子，汉文帝杀死违法的舅舅薄昭，皆是大义灭亲之举，为史书传颂。”
“李文学同样是杀死自己犯罪的亲人，怎么诸位却要指责李文学呢？”
一个女官讥笑道：“同样的事，男人做就是大义灭亲，史书传颂，女人做就是心肠歹毒，逢迎媚上了？”
女官A“天地君亲师，天地君永远在亲之上。”
男官b:“诸位指责李文学，到底是对她不满，还是对下令诛杀李大宝的玄尊陛下不满？”
女官c:“你们的道德标准很奇特嘛！”
女官d:“对男人是一套，对女人又是一套，连一些女人也这样严以律女，宽以待男，彰显自己的高尚道德。”
裴宣：“难道这样做了，男人就会大夸特夸你们，再赏你们这些帮腔的女人一个诰命官爵吗？”
馆内，女男学生、属官们坐的泾渭分明。
她们目光一接触，就有火花和闪电迸发。
像是要马上狠狠地打上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