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城市街道车水马龙，高楼大厦霓虹灯璀璨夺目，万千灯光汇聚成条条流动银河，浩浩荡荡蔓延至无尽的远方。
城市中央耸立的最高写字楼楼顶，隐约可见一道漆黑的身影。
沈砚辞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站在顶楼边缘，夜风吹着他的衣服飒飒作响。他垂眸看着城市绚丽的夜景，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倏然，他仰头栽了下去。乍一看，似寻死之人，跳得异常果断决绝。
可若是有人站在他刚才的位置往下看，便会惊恐地发觉，那道人影不见了，完完全全是凭空消失，宛如一场幻觉。
“废物！蠢货！！”
江宅书房里，一道人影跪在地上，他姿态卑微，脑袋低垂着，瞧不清眼底的神情。纵使被骂的一无是处，也忍着不曾开口回怼半分。
“我辛苦培养你这么久，如今你却还是一无是处，废物一个！！你看看人家季柒，一个臭水沟里的私生子，被喊打喊骂也照样混得风生水起！如今还暗地里收购了公司的股票，谁知道他又想做什么？！若是江氏集团没了，你又算得了什么？！你又会是个什么东西！”
“爸！公司背后闹出了多少人命你难道不知道吗？！做了亏心事……”
啪——
江浔的脑袋偏向一侧，脸上红肿而瘆人的巴掌印，似是嘲笑他一般。
他舌尖轻抵刺痛的腮帮子，伸手摸去嘴角溢出的血丝，看向他爸时，眼里满是伤心和倔强，以及淡淡的偏激。
“爸！如果公司本身没有问题那就不会被人抓住把柄，如果有问题，就算逃避也不是长久之计！季柒是厉害，那怕他是私生子又怎么样！比不过就是比不过！！”
“你，你，逆子！”
江浔跪在地上，额角地青筋暴起，默默忍受着江父的指责辱骂，紧接着，便是粗如婴儿手臂般的棍棒落下，一下一下得，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背上。
直到他眼前模糊，直到他失力而狼狈地倒在地上，那一道道裹着劲风且毫不手下留情的疼痛感才消失。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季柒。
现在的他，狼狈得怕是和当初的季柒有过之而无不及。
意识模糊下，一双温热而粗糙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浔儿，你要知道，你是我精心栽培的继承人，你是所有人都遥不可及的存在。江家的未来在你手上，季柒又算得了什么，他不过是从贫民窟里爬出来的烂人，怎么能比得上你。”
江父循循善诱的声音在江浔耳边响起，他艰难地抬起了头，“是，我知道了父亲……我和季柒势不两立，我会保护好江家，会……”
最后，在江父的夸赞下，江浔撑着疼痛的身子回了房。
他的思绪很混沌，当初那个如此落魄的人，如今却变得风光霁月且高不可攀。
江浔嫉妒得都快发疯了，凭什么流着肮脏血液的私生子能超过他，凭什么当初那个跌在烂泥里的人能站起来！他一刻也不能忍受。
什么样的人就该待在什么地方，是季柒越界了，哪怕被针对，与他江浔也没有任何关系！
啪嗒——
房间里的灯亮起，屋里突然出现的人影惊得他踉跄地后退一步。
“你是谁？！快给我滚出去！”
江浔横眉怒眼地指着来人，咄咄逼人道。直到下一秒，江浔哑口无言，眼里是震惊，是不可思议。
“你，你的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重要的不是这，而是你真的很该死啊……”沈砚辞嗓音幽幽，步步朝江浔逼近，深邃的眉眼睥睨着佝偻着腰的江浔，似是在瞧一个入不了眼的蝼蚁。
这种眼神刺激到了江浔本就薄弱的自尊心，他瞪大眼眸张嘴就想怒斥沈砚辞。倏然，喉咙间横上了一只冰冷似铁的大手，窒息感瞬间如潮水一般朝他袭来。
“救……救命……”
江浔脸被憋成了猪肝色，额角的筋络凸起，红血丝爬满了他整个眼球。
濒死前的绝望，让他混沌的思绪渐渐清醒了过来。
“沈，砚辞，季……柒……”
刹那间，坚固如铁臂般的手微微松开了些许，江浔趁着沈砚辞松懈之际，手脚并用猛地挣脱住他的束缚。
而后狼狈地跌坐在地，大口呼吸着，宛如岸上濒临死亡的鱼，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沈砚辞猩红的眼眸微眯，看着裤子上的灰脚印，浑身散发着可以冻死人的冷气。
“你……你想一想季柒，他要是知道你杀人了，他会怎么样看你！”
江浔瞧着他这副模样，哆嗦地说着，慌忙地朝后退着，生怕沈砚辞再次扼住了他的喉咙。
“呵……”沈砚辞冷眼看着他，“我不杀你，但这腿完好无损的模样，我看着很不顺眼。”
“……”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江浔晕死躺在地上。
很快，家里的佣人蜂拥而至，看着地上腿部扭曲的江浔，惊慌之下，赶忙将人送去了医院。
待人走后，房间里恢复了一片死寂，哪还见得半分人影。
沈砚辞独自一人游走在黑暗中，他丝毫不担心江浔会记恨自己，因为等他醒来后，他也会同旁人一样疑惑，他自己的腿是怎么折的。
轻轻的“滴答”一声。
沈砚辞推开了大门，摸着黑蹑手蹑脚地朝屋里走，脸上是沉着冷静的心虚。
“回来了啊。”
“？”沈砚辞惊得一下立在了原地，瞬间，整个房间亮堂了起来，晃眼的灯掉在他的头顶，向沈砚辞宣誓着自己的存在。
“是我惊扰了你吗？”沈砚辞顿时收敛了所有局促，若无其事地朝端坐在沙发上的季柒走起，十分自然地搂住了季柒的肩膀，“走吧，我们接着回去睡觉！”
“等等，”季柒握住了他的手腕，“你不告诉我一下吗？”
“……既然柒柒，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
闻言，季柒愣了一瞬，他还以为沈砚辞会推脱之下才勉强告诉自己，没想到会如此爽快而直白。
沈砚辞搂着季柒的腰，安稳地坐在沙发上，平静地讲述着自己是怎么样折断了江浔的狗腿。
“就这？”
面对季柒质疑的眼神，沈砚辞拍胸脯直保证，然沉默之下，他还是放下了自己的手。
“……额，我就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脖子，绝对没有用力，这个我敢保证！”
季柒默默注视了他片刻，而后淡然地收回了目光，虽然他现在没有丝毫睡意，但这不妨碍他想和沈砚辞待在一起。
“你抱我过去，”季柒朝着沈砚辞张开双臂，嗓音清冷而高傲。
但并不让沈砚辞反感，他反而很乐意地屁颠屁颠凑了上去，将季柒稳稳地抱在怀里。
季柒没有问他为什么知道江浔家住在哪里，也没有问他怎么混进去的。所以沈砚辞闭口不言，也没主动提出。
反正只是无关紧要的事，多说一句少说一句也没什么的。
直到被轻柔地放在床上，季柒涣散的眼眸才缓缓聚焦，他视线移到了沈砚辞的脸上，“你不好奇吗？”
“好奇？”沈砚辞低头看去，“不好奇，这世上就没有让我好奇的东西，而你觉得让我好奇的东西，兴许早就不存在了呢。”
“……那也是，”季柒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