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了这一耳光，她自己也疼得厉害，疼到眼泪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
这一巴掌并没有给她带来丝毫的喜悦或解脱感...
白子黎并未生气，仅仅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而已...
他摸着自己的脸颊，仿佛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打过他一巴掌，甚至没人告诉他做错了，尽管他自己也很少犯错误。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清楚，那时候，自己确实亏欠了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女孩...
此刻，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眼前的绮罗在他面前，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伤心，娇小的身体微微颤抖...
白子黎决定离开，也许他待在这里已经不太合适了，他也想不出一句能用来安慰她的话语，他向来不擅长安慰人，只会讲些无趣的笑话罢了...
但是...
风绮罗却突然扑过来，紧紧抱住他。
如今的他显得特别矮小，毕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被风绮罗这么一抱，整张脸埋进了那温暖柔滑的胸怀之中。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说一句话就走了...我曾经答应过你的，我会好好保护你...我答应过你的...你为什么不给我实现诺言的机会，为什么要一个人独自离开...坏弟弟！坏弟弟！你这个大笨蛋！”
白子黎一时语塞，他并不讨厌风绮罗，反而非常欣赏这位对他这么好的好姐姐...
但他...有着不得不离开的原因，因此只能离开，无论是在天渠秘境，或是即将来临的未来，他都会离开，除了纸鸢，他大概不会留在任何人的身边...
在完成那些必须要做的事情之前，他已经不再为了除纸鸢之外的任何人停下自己的脚步。
他是个混账，他承认这一点，他无法回应别人对他的善意。
作为人，最终总是要孤独一人。
无论是否亲生骨肉，总有那么一天会踏上各自的道路。
因此，他对任何人都未曾有过期待。
因此，他学会了不依赖任何人的生存方式。
这是白子黎下定决心那天告诉自己的...
因为他要做的是绝对不能牵连任何人的事情，他害怕别人会因自己而受到伤害。
并非因为失恋与否的问题...
他拒绝别人的善意，只是因为他明白，自己还不够强大，而他要做的事情十分危险，只要一步出错，他将会万劫不复。
因此，他不能接受别人的善意...
哪怕他知道，他们是真心对他好，也不能接受这份好意。
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源自自己自私的想法，这是他的自私，不应该拉上别人一起趟这浑水...
纸鸢是唯一始终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他也明白，就算自己再怎么拒绝，纸鸢仍然会毫无保留地陪着他，所以他才决定让纸鸢陪他走完这条充满危险的道路。
因为纸鸢是家人，是妹妹，同时也是他喜欢的女孩...
但风绮罗不同，风绮罗只是朋友，一个偶然相识、对他颇有好感的朋友，他不能接受风绮罗对他的好，也无法接受...
他已经对不起风曦月，不能再对不起风绮罗，所以选择了拒绝。
可能，他其实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胆怯得多，在面临选择时，他之所以能果断抉择，只是因为在那一刻，他单纯地被恐惧驱使，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绝...
不期待，就不会失望，这就是白子黎内心的独白。
就连一个拥抱，他都无法给予，只能保持沉默...
绮罗渐渐放开了手，白子黎也从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柔软中挣脱出来。
他拿出手帕，替风绮罗擦掉眼泪，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也许...还是老样子吧，被我知道了真实身份，你就又变回了那个时候的你，明明当你还是小白的时候，还会和我说很多话，甚至会安慰我，所以，变成风凌寒的你，就会变得这么冷漠吗？”
“谁知道呢...”
白子黎自己也不知道，当他还是小白时更好，还是变成风凌寒时更好。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吧，都是他，究竟小白才是他的本性还是风凌寒才是他的本性，他不去纠结这些问题。或许他就是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油腔滑调的混账...
无论别人觉得他是谁，或者说哪个他更好，他都无所谓，毕竟他是一个自私的人，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混账。
“哭花了妆就不漂亮了，别哭了...” 白子黎小心翼翼地替绮罗拭泪。
实际上，他挺害怕的，有女性在他面前哭泣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也不喜欢这种氛围。要是跟自己无关，他会躲得远远的；如果是跟他有关，没看到也就算了，他不会有良心不安；但如果看到了却不闻不问转身离去，恐怕他会责备自己很久。
他只会在面对敌人时表现得冷漠无情，但对于周围亲近之人却无法做到铁石心肠...
也许这正是他最大的软肋，毕竟他对这些人事物太过在意了。如果他能变得毫不关心，大概就能过得更快乐吧。
所以说，“温柔体贴”有时候也是一种罪过。他明明明白这一点，但就是狠不下心来...
唉...
“哼！是谁让我哭的？难不成还不是你吗？”绮罗带着哀怨的语气质问道。
“你还打了我一巴掌呢，现在还在疼呢。”
“那是你自作自受。”
“没错，的确是我咎由自取。”
自己确实应该承受那一巴掌的惩罚，没什么好辩解的。
“真的...还疼吗...”
“骗你的，早就不疼了。”
“真的吗？”
“嗯，真的。”
可她的手分明还在隐隐作痛，他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又在说谎...
“小白”
“啊？呃！”
那股温暖的触感落在他的面颊上，香气扑鼻而来...
风绮罗的嘴唇...印在了他的脸上...
砰！
“哥，风曦月在这儿...在...在...你们在干什么！”
了“你们在干什么！”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眼前的一幕令纸鸢痛心疾首。
这俩人在搞什么呢！为何风绮罗会亲他！？
“纸鸢？”看到纸鸢出现，绮罗并无分开之意，依然靠得很近。
日复一日...
白子黎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了。
纸鸢忙上前插到两人中间，愤怒地瞪着风绮罗。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接近哥哥的！”
“哥哥？”
已经无法挽回了...
白子黎只能期盼天别塌下来，除了祈祷外，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他并没做什么越界之事，但为何会觉得如此别扭呢...
脸颊上仍留有风绮罗柔软唇瓣的温度，这不是梦境，而是她实实在在地亲了他的脸颊...
“这么说，你是她哥哥？”比起被纸鸢撞见，她更应该关注这个问题。以前她对此并不太在意，但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何他会出现在纸鸢的身边。
原来，他是纸鸢的哥哥。
“我告诉过你我叫白子黎，并没有骗你，我的生母本就是麟云白家的人，纸鸢是我的堂妹。”
“哥哥！你在做什么！为...为什么你会和风绮罗在...在...在...”纸鸢几乎快要急哭了！
为什么他们俩会做出这种事，连她自己都没做过！
白子黎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日子真是过得一团糟...
“纸鸢”
“哥哥我...我...我...”
白子黎一把抓住紧张不安的纸鸢，把她拽到自己面前，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她只是心里不平衡而已，让她平衡过来不就好了吗？
白子黎对刚才风绮罗轻吻他脸颊的事并不在意，他压根不在乎这些。然而纸鸢会介意，是因为她喜欢他，吃醋罢了。
“哎呀...”纸鸢被突如其来的亲吻弄得一头雾水。
“你！”
头脑一片混沌，仿佛被重锤砸中，脑海中犹如爆炸一般，耳边全是嗡嗡的声音。
已经...什么也不想再想了，什么也不知道了，纸鸢昏沉沉地瘫倒在白子黎的怀中。
纸鸢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大脑像宕机了一样，全身酥软无力，动弹不得，只能躺在这哥哥的怀抱里什么也不能做了...
“你...”绮罗和纸鸢一样，也被他的举动弄得混乱不已。
“这是我给你的答案，就这样吧。” 在该拒绝的时候，他从不含糊。正因为清楚风绮罗的心思，所以在需要拒绝的时候，他决不会有任何迟疑，这样也就够了吧...
眼下的局面已然难以收拾，想要平息这场风波绝非易事，因此白子黎也不会再去费心思考虑那些两全其美的办法。
总归会伤及一个人的感情，那还不如早点作出选择，这时候磨磨蹭蹭可不是他的作风。如果不是风绮罗先前的那个亲吻，他或许也不会这么快就下定决心。
至于纸鸢，他不愿让她伤心，就这么简单，无需过多考虑。
绮罗看着这两人的模样...思绪如麻，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
这究竟算是什么呢？
是他在拒绝自己的一种方式吗？当着自己的面向别的女孩表达爱意，这就是他拒绝的方式么...
“我喜欢纸鸢。” 白子黎补充道。
他并没有说谎，他不想再跟风绮罗纠缠不清，也不必因刚才的事情而感到内疚。他知道风绮罗是个好女孩，可以说他很喜欢她，但那绝对不是恋爱的那种喜欢。
因此，简单直接地说，他不想牵扯她进来，也不会吊着她，就果断拒绝，这对双方都更好。
他能做的事情，也就这么多罢了，与其绕弯子，也许他也该学习一下风绮罗那份直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给出了答案就行。
“原来如此……”
面对这种情况，风绮罗倒是显得挺镇定的。
“怪不得……你会选择悄悄离开，不过……我也不觉得，那时候的你就已经开始喜欢纸鸢了……你之所以不告而别，是因为我是她的妹妹，对吧？”
“没错……”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果真……如果我不是她妹妹呢？”
“我还是会选择拒绝。”
绮罗叹了一口气，看来事情远不止是因为她是风曦月的妹妹那么简单。
她感觉到他似乎也在强迫自己，但显而易见的是他并不喜欢她。说到失恋，其实也不能算真正的失恋吧。因为她一路追寻而来，真正想要弄清楚的，不过是自己究竟对他是否有好感。
但现在，绮罗能够确信无疑了，她喜欢他……
因为……内心深处，疼痛难耐……
真的非常痛苦，像被刀割一般……
就在他说出那句话的那一刻，她痛苦得一秒也不想待在那里。
然而正是因为这种痛楚，绮罗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模糊不清的情感究竟是什么。她真的喜欢他……
“看来……我真的喜欢你……”一切都明朗了……
她已经不再困惑于自己感情的真实面貌……
绮罗认清了自己的心，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是什么……
她，就是喜欢他。
但从这一刻起，她知道她也将面临失恋……
“？”看到风绮罗还能这么说，他有些不解。
他已经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她，为何她还能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
“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这样说……”
白子黎不知如何回应风绮罗，他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其实很简单啊……喜欢就是喜欢，既然喜欢，我就会说出来，我没有必要去掩饰。因为你拒绝了我，我就要说我对你没感觉，甚至要离开吗？那岂不是跟欺骗自己没什么区别……”
“但是……”白子黎话还没说完，绮罗已伸出手用食指按住了他的嘴唇。
“没有什么‘但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感情，并不需要你再次拒绝。即使你拒绝，我也不会放弃此刻的感情……”
“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就算你觉得我厚颜无耻也无所谓，我喜欢你，不会因一次拒绝就放弃，更不会利用你的身份来威胁你。”至少绮罗不会利用他的身份来逼迫他，她了解他在尽力避开姐姐，所以她没有必要这样做。如果最后真的无法得到他，她宁愿放弃，也不会伤害他。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改变心意。”
“是我擅自喜欢上了你，承受压力的应该是我，但我不管你会不会拒绝我，也不管纸鸢会不会阻挠我，当然，最好的解决方法也不是没有，我们姐妹俩一起嫁给你不就行了，这样一来也就无需争夺，无需争论那些琐事，既能皆大欢喜。”
“……”
“风家的女人历来如此，无论是我姐姐还是我，一旦认定了，就不会轻易妥协，风凌寒，你是男人吧？难道你不想拥有三妻四妾？或者说你连这点胸怀都没有？还是说，你没那个能力？”
这风绮罗……真是太强势了……根本没有打算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这让白子黎彻底搞不懂了……
彻底搞不懂了……
白子黎觉得自己拒绝时已经够坚决了，这风绮罗未免太过不讲道理……
现在反倒成了他处于下风。要是风绮罗真的不顾一切，他又拿她怎么办呢？
你没法阻止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风绮罗现在的态度就是这样，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愿意妥协。虽然她可以妥协，但她决不退让，坚守自己的底线，妥协而不放弃，这就叫作“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退一步之地，得万世之福”，对吧……
绮罗也感到惊讶，自己居然能够做出如此大的妥协……
不过……
其实她早已想明白了，在天渠秘境的时候就已经想通了。
她看穿了姐姐对他的情感，那时候她就开始思考这样的可能性，所以对此她并没有纠结多久。细想起来，她又哪一点能胜过姐姐呢？
即使这个人现在拒绝了姐姐，但绮罗并不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这样结束了，她早就有预感，或许有一天，他还会回到姐姐的身边，而自己可能无法如愿以偿。
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