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琳琅诧异，像是没想到她连这件事都知道了。
半晌，才别过脸去，“那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何必再深究那么多。”
“过不去！”姜卿皎厉声道，“不可能过去的。”
她不敢想，自己的小妹妹那几年里究竟是去了什么地方，这才让一只虫子霸占了身体。
柳琳琅有些头痛，“好了，皎皎，回去吧。就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反正没有人会在意的不是吗？”
“其实就连你，也没有分清楚当初的阿妤已经不是你的妹妹了。”
她语气中不乏讽刺，有些幼嫩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天真的残忍。
姜卿皎垂在两边的手颤巍巍的。
她刚刚想起那些事情，很多记忆模糊不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分辨出当时的阿妤。
但想来，现在没有，当初也不一定会有吧。
一直到她的头低下去，柳琳琅唇边勾起一抹笑来，刚要继续劝她离开。
院门口多了两道匆匆的脚步声，下人没拦住，只得由着他们进来。
姜卿皎一看见两人之中的姜妤，瞬间浑身一颤，欲语泪先泪。
柳琳琅又一次冷了脸，“真是半点规矩都没有，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进来，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做母亲的放在眼中？”
姜妤不看她，只是跑到姜卿皎面前，快速将一切都说清。
话毕，也是怕姜卿皎不信她，抬手就要发誓。
然而对方先一步抓住她的手，泪水越来越多，声声哽咽，“我信你，我信你。”
她看向柳琳琅，“可恨我之前竟是一叶障目，错把真正为我好的人当成仇人，却反认仇人作好人。”
柳琳琅蹙眉，“姜卿皎，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我都是为了你啊。”
姜妤生生被气笑了，“究竟是为了大姐姐还是先皇后，母亲自己知道就好了。”
柳琳琅一瞬就心虚了，转而理直气壮，“你见过洛玖了？”
“可恨这两个小人，亏我之前将她们当作知心好友，结果一个两个全都妨碍我救人。”
姜妤不说话，从洛玖的言论之中，她已经了然。
柳琳琅是苗蛊圣女，自小身边就跟着不少人，但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洛柒和洛玖两人。
全是因为柳琳琅喜好在人身上实验蛊虫，许多人遭不住，早早就死了。
直至她遇上误入苗族圣地的先皇后徐昭然，从最开始的玩物，到后来被她自身的人格魅力折服。
徐昭然后来回京，柳琳琅恋恋不舍，不惜带上洛柒两人出走苗族，来到京城。
那时的徐昭然还未入宫，心性纯然又倔犟坚强。面对跟她出来的柳琳琅几番劝告，最终只能给她安排一个世家女的身份。
后来徐昭然成了皇后，为了继续追逐她的脚步，柳琳琅选择成为姜景山的妻子。以臣妇的身份每每进宫与之相伴，徐昭然还担心她会过得不好。
见她笑容常在，甚至比在苗族时还开心不少，这才放下心。
后来徐昭然生下萧崇源，无意间开了个玩笑，说若是后头柳琳琅生了个女儿，定要两人结为夫妻。
她只是玩笑，柳琳琅却当了真。
在柳琳琅的想象中，徐昭然的孩子必定得是太子，未来的天子。他未来的妻子自然也得成为一个好的皇后，于是柳琳琅费尽心思——
要打造一个凤命的女儿。
而姜卿皎就是她集天时人和地利生出来，又肩负凤命的女儿。
以防止后续出变故，柳琳琅将洛玖送上姜景山的床榻，再度生下一个一生只为了姜卿皎而活的姜卿瑶。
姜卿皎是后天造出来的凤命，以防止出意外，姜卿瑶的诞生就很有必要。
是枢纽，是工具，也是容器。
所以洛玖在知道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时，忍不住暴起了，最后自然是被发现，给关了起来。
刚出生不久的姜卿瑶被抱走，对外宣称也是柳琳琅生出来的。
而为了防止长大后的姜卿瑶会看到洛玖，通过两人长相猜测出来不对劲，柳琳琅还不忘记毁了她的脸。
这就是为什么，姜卿皎万众瞩目，被亲自教养。而姜卿瑶只有奶娘带大，从小就被人忽视的原因。
因为打从一开始，两人出生的身份就不对等。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柳琳琅甚至丧心病狂还想要洛柒再生一个容器。
但等姜妤生下来时，她又改变了主意，因为姜妤太像徐昭然了。
这种相像并非是容貌上的，而是性子上，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赤诚也越来越显眼，于人群之中仿佛一眼就能有所发觉。
不同于姜卿皎的性子清冷，幼年姜卿瑶的性子怯懦。
姜妤真诚而温柔，内心澄净，温温软软的女童，才几岁就已经能做到兼容一切。
而她也不是向下的兼容，向上兼容的同时也不会给自己造成烦扰。
有的时候，柳琳琅看着小姜妤，都会不自觉觉得徐昭然其实才是姜妤的影子。
也正因为如此，柳琳琅默许了姜妤的存在，让她逃过了一劫……
“母亲！”姜卿皎喊她。
柳琳琅却一下怒了，“够了，姜卿皎，你怎么这么自私？那是徐姐姐，从小到大待你最好的皇后娘娘。”
“别说是用你们几十年的寿数福禄助她起死回生，真要你们现在牺牲性命，那也是值得的。”
姜妤一瞬了然，像是这种传说中起死回生的秘术，一定是要有所付出，而柳琳琅付出的就是她们的寿命和运气了。
姜卿皎咬牙，“我不否认先皇后娘娘对我的好，可母亲想过，用这种害人的方法，即便是先皇后娘娘真的活过来了，难道又会开心吗？”
柳琳琅主打一个你说你的，反正我不听，一个劲儿地反驳姜卿皎的话。
“什么先皇后！”柳琳琅嗤道，“我心目中的皇后娘娘只有一个，那就是徐姐姐。”
“现在这个姓王的贱人，日后都是要给徐姐姐陪命的。”
姜妤是真的感觉柳琳琅有点颠了。
她不否认先皇后的好，不然也不可能让一个疯子如此痴迷于她，甚至连死后都还想着如何能将她复活。
不过，这种方式，未免太过极端了些。
柳琳琅的目光突然移向姜妤，“阿妤，你应该懂得对吧？”
“你和徐姐姐的性子最像了，你肯定也愿意为那么一个好人而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对吗？”
她满含希冀，目光殷切地看着她，想要她肯定自己的做法。
然而，在她的目光下，姜妤郑重地摇了摇头，“不，我不愿意。”
姜妤不知道先皇后的样子。
但设想对方如果与她同处一个处境，对方也一定是坚定而果决的摇着头。
对方只是温柔，绝不会是圣母滥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