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过往，姜昭眼里逐渐浮现上几抹怀念，即便他很清楚，他与姜妤已经回不到过去。
浩劫马上就要降临，谁也说不好这会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这么敞开心扉地聊天。
慢慢的，天清门已经到达。
飞舟停在山门口，有守山门的弟子看过来，见是姜妤，惊呼一声，“是小师妹，她回来了！小师妹回来了！”
姜妤有些尴尬，大概猜到天清门弟子只知道她在两宗大比上拿了第二，还不知道她即将声名狼藉，是个偷了同门师姐东西的小偷吧。
不过如此被欢迎，姜妤还是有点小小的震撼。
守山门的弟子将她往回带，一年没回来，让本就对天清门不熟悉的她越发路痴。如果不是有热情的师兄师姐带她上路，还不知道要绕多久呢。
姜妤走啊走啊，一直注意着脚下，准备记起这些方向。
下一刻，面前的弟子动作一停，姜妤好奇向前看过去。
就见乔舒时站在他跟前，笑容温柔。
姜妤一怔，眼渐渐湿了，嘴张了张，最后也只是听到身旁的弟子唤他一声“二师兄。”
至于她自己，则是等到乔舒时主动开口叫她，她这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唤他，“二师兄。”
乔舒时一听，直接笑弯了眉眼，“小师妹也真是的，只是几个月不见，莫不是和师兄我生疏了？”
姜妤有些想哭，但在那么多人情况下，也只是傻傻说了一句，“想师兄了。”
乔舒时笑得更加开心了，“我也想师妹了。”
他看向其他人，“你们先回去吧，我带着小师妹去就好。”
那几个弟子心不甘情不愿的，却碍于乔舒时的威严，不敢不从。
姜妤也觉得稀奇，之前她还是宗门万人嫌，现在竟然也能被那么多弟子追着讨好。
她看着那群弟子一一向她告别，随后才敷衍地向乔舒时问候一声，最后你退我我推你地走了。
乔舒时走了几步到姜妤身边，“小师妹真受欢迎。”
姜妤摇着头，抬首时看向他，“马上就不会了。”
乔舒时动作一停，整个人站在原地没什么反应。
姜妤这时才能好好打量起对方，似乎是瘦了点，原本贴身的宗门服饰如今被风一吹，纤细的腰身显现，余下的衣袍别在外面。
姜妤知道，当时污蔑他偷窃的事情一定还是给他造成了影响。
她突然有些哽咽，“对不起。”
乔舒时方才从刚才的状态里出来，见到姜妤这般，有些无奈地俯身为她擦去眼泪。
“小师妹，你不必自责。”乔舒时说话轻声细语的，“我知道的，小师妹你并无害人之心。”
姜妤把眼泪拭去，心中想着怎么可能。
无论心是如何，她总归还是做了害人的事情，这点毋庸置疑。
但乔舒时似乎是知道姜妤的想法，谆谆劝道，“但小师妹同样给我洗去污名了啊。我不信一个想要害我的人，为千方百计，为我奔走证明清白，你一定是有什么不能言的苦衷。”
“但不用告诉我，我知道你的清白就好。”
姜妤愣了，许久，她才点点头，“谢谢二师兄。”
乔舒时眼见她想开了，笑得眼睛舒展开来，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一缕呆毛翘起来。他看见了，下意识伸手抚平，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又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直至姜妤若有所感回过来看他，这才轻咳两声，“走吧，我带你去见师尊。”
姜妤应了声“好”，忽略掉头上的不自然，跟在乔舒时身后走。
一路拐到上瞿所在的大殿内，姜妤上前见礼。
坐在上首的上瞿一时无言，整个大殿只有冰冷的气息。乔舒时看得险些忍不住开口，又被上瞿一个眼神打回来，最后只能在一旁有些担忧地看着姜妤。
直至上瞿认认真真看完了姜妤，方才露出一抹笑，“不错，已经金丹后期了。”
金丹后期对于大宗门而言，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天清门来说，却已经算的上同辈之中第一人。
姜妤汗颜，连忙说些好听的话。
上瞿继续打量姜妤，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说，挥手示意两人出去。
只在姜妤要跨出殿门时，冷静提醒，“别忘了你的使命。”
姜妤的脚步停住，转身对乔舒时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师兄，我还想在这待上一段时间，您先回去吧。”
乔舒时不明所以，却也没有多问，径自选择离开。
姜妤随即转身，看向上首的上瞿，深吸一口气，“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上瞿气势不变，他看起来就是个很冷的人，从各方面而言，仿佛对万事万物全都不上心。
如今看着姜妤，也是如此，只是眼底微微颤了颤，“阿妤，你应该知道你是为什么而生的。”
姜妤陡然变得有些愤怒，为原主。
即便原主真心诚意愿意牺牲性命，选择拯救苍生。
那这些人呢，就可以心安理得，并且催促她赶快去死吗？
恨生剑似乎感受到她的不正常，隐约抖了抖，又很快被姜妤给按下来。
姜妤问上瞿，“您会有一刻希望这个救世神女不是姜妤吗？”
上瞿没有注意到她称呼自己的变化。
他别过了眼，“阿妤，没有这个可能的。”
姜妤懂了他的意思，她也不说自己愿意，也不说自己不愿意，转身欲走却又被上瞿喊住。
“阿妤，不要因为一时的意气而放弃。”他难得温声，“你还记得你上山门时，跟我说得话吗？”
姜妤攥着剑的手不由一紧，眼睛看向他，“什么话？”
上瞿的眼神一黯，有些会错了意，还以为姜妤是在嘲讽。他自知理亏，可为了这天下苍生，还是好脾气地回了她，“你说你是神女，神女爱众生。”
姜妤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也许是自己觉得委屈，也许是为原主觉得委屈，总之就是觉得委屈。
自我选择牺牲和别人强迫牺牲是两种意思。
但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催着姜妤去死。